第６２战争年十二月十三日５时整编号Ｄ１４Ｔ４０—Ｈ３
关键词：世界的尽头
Ｋ博士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据我所知，人类应该是躺着睡觉的。
而他，却喜欢坐在椅子上睡觉。
“你这样睡觉，感觉舒适么？”
“并不舒适，但是会有安全感。”
“为什么你觉得不安全，这里就像一个堡垒一样坚固。”
“那只是你的一种感觉而已。”
“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
“正如你见到的，种植植物，制造武器，然后不断的买卖它们。”
“卖给谁？”
“卖给需要真相的人。”
“走吧。时间不早了”博士按下身旁蓝色的按钮，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缓缓打开的门，里面涌出数十个机器人。
“他们负责搬运武器和零件。”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跟着我就好。”
６时整
武器已经全部搬到了那架狩猎者上面。
“等一下博士，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女儿？”
“我早就没有女儿了，不是么？”
６时０２分
狩猎者飞离了这座岛。
仅仅用了五秒就爬升到了距离地面两万米的高空。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高度下仔细观看地面。
很不幸，我看到的全部都是蓝色的海洋。
我的好奇心此时此刻又开始作怪，突然很想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没有秘密可言的世界。
一切建立在地面上的，抑或是隐藏在地下的，都会被数以万计的探测机器人发现，暴露在众人面前。就算中立的地区，也要定时给战争双方缴纳所谓的保护费。
这就是目前世界的现状。
就像博士说的那样，想要生存，首先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谓保护，就是指金钱。
“看过那些历史后，你觉得什么才是真相呢？”博士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试着记住全部，然后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它们。”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真相和谎言，有的只是残酷的事实。”
“我在那些历史中很多次看到了你的身影。”
“存在着的所有的人，都将对自己有利的真相误认为是事实。这样活着，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存的道路。”
“博士，你了解战争的真相么？”
“我？代表着绝大多数无力的存在，那些妨碍肯定自己的真相，才是事实。”
“你早已证明了自己，不是么？”
“不，其实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看事情不要只是记住它，有时候你需要忘记它。”
“忘记？”
“没错，忘记。”
６时３０分
“我们到了。”博士说。
我顺势向下望去，眼下除了大海我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探测器上却显示此处，生命信号强烈。
一分钟后狩猎者开始垂直向下飞行。
速度越来越快，轻而易举的超越了音速。
“博士，这样下去我们会粉身碎骨的。”
“相信我，这里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地方，我还要靠它吃饭呢。”
狩猎者的高度不断地在下降，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单靠视觉系统，我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天际哪里是海洋。
这速度，简直难以置信。
我突然感受到了恐惧。
“放松一点，也许你现在需要一点音乐。”说着，Ｋ博士打开了播放器。
顿时，整个驾驶舱内充满了奇怪的声调和话语。
“他们平时也这样说话么？”
“你指的谁？这些歌手么？呵呵，当然不。他们这种说话方式叫做唱歌，唱歌可以为他们带来钞票和食物，当然也有可能带来烦恼。”
“我不喜欢，因为我听不懂。”
“但是我喜欢，所以你必须试着去接受它们。”
“博士，这算是命令么？”
“当然。”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的狩猎者已经进入了大海里。
它几乎没有溅起一丝水花，便与大海融为一体。
博士的技术应该远远超越了ＡＫＬＳ，至少在狩猎者的研究方面领先不止十年。
他怎么会拥有如此的想象力和智慧？
我有点迷失了。
６时４０分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紧张了？”博士问我。
“为什么我们以那么高的速度冲进了海水中，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
“因为我有信仰。”
“什么是信仰？”
“信仰就是，我坚信我可以活上很久。”
６时５０分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
整个城市外部被神秘而又透明的物质笼罩。
我无法探测出那透明的物质是什么，然而狩猎者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它，或许狩猎者的外壳早已经改造为可以穿透这种物质的材料，但是水和空气始终无法进入到驾驶舱内。
这是ＡＫＬＳ引以为豪的可以随意更换分子结构的核心技术，刚刚问世不到两年时间，博士是如何得到的？
“我们到了，这里便是世界的尽头。”
６时５３分
狩猎者降落在一片空地上。
随后机上所有携带的武器和零件被一架外形奇特的飞行器运走。
“博士，那是什么东西，需要我击落它么？”
“它是用来运送货物的，你击落它的话我今天能卖掉的东西只有你了。”
我立刻关掉了战斗系统。
“走吧，我先带你四处转转。”
这座城市到处充满了奇怪的建筑。
世界的尽头也许是说这里早已脱离了世界吧。
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的变异人类，他们并没有对我和博士的到来表示惊讶。相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漠然的表情。
仿佛我和博士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商店，酒吧，还有学校。
接着是人来人往的道路和高大的绿色植物。
然而整个城市却很安静，似乎这里的人不曾拥有交流对话的能力。
他们只剩下一个躯壳，到处如行尸走肉一般。
“别让你的好奇心控制你的情绪，”博士轻声说道，“在这里迷了路你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的仓库。”
７时整
博士口中所谓的仓库并没有小岛上面的大，略显得寒酸了一些。
外面的装饰也很简单，看上去像草草粉饰后，便投入了使用。
我们到达时，仓库外面聚集了不少的人。
有人类，有机器人，还有一些变异人类。
“他们是买家么？”
“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卖掉你的。”博士说道。
７时０５分
仓库的门缓缓打开。
聚集的人立刻井然有序的排好了队并且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个人开始在博士面前输入他想要的东西：一公斤紫罗兰的种子。
“你准备拿什么作为交换？”博士问道。
“我和我妻子的生殖细胞。”
“成交！”
不一会仓库中的机器人将一公斤紫罗兰的种子拿了出来。
“欢迎下次再来，我这的货物持续更新。”博士说道。
第一次如此真实的看到博士嘴角带有微笑，我很清楚，他并不开心。
１０时２５分
三个小时过去了。
我一直站在博士身边记录这博士所交易回来的东西。
老式唱片，汽油，啤酒，几只藤椅，去掉种子的新鲜水果，人类的粪便等。
然而博士卖出的东西则更千奇百怪。
大量的武器，但是没有一把含有弹药。金刚石，植物种子，稀土，含有高放射性的零件以及ＡＫＬＳ公司的建筑平面图等等。
当然，很多时候那些购买者还是喜欢直接付钱。
博士很少抬头看他们的表情，总是效率很高的将钱收好，然后重复刚刚做的事情，脸上重复着笑容。
１１时整
“对不起，您的卡在这里显示为已经过期，我不能卖给你。”博士对着面前的一位女士说道。
“我真的很需要这东西，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比如仆人或者你就把我当做一条狗。”那个女士说道。
“嫁给博士？那以后博士的狩猎者上面是不是就放不下我这个机器人了？”
我看到博士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嘴角不停地抽搐着，瞳孔开始急剧收缩。
“对不起，你的要求很过分，况且你已经被列入顾客黑名单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求求你，帮帮我吧，求求你！”女士仍然不死心。
“不要求我，商人是没有感情的，你真的以为我会是一个完美的慈善家么？告诉你，绝不是！”
博士现在很愤怒。
很快，那个女人被队伍后面的人群淹没，不知去向。
“博士，她到底要买什么？”
“她想要可再生的人类器官和肌肉组织。”
“那不是ＡＫＬＳ公司的科技么。”
“没错，但是我再也不想卖那种东西。”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一名商人么？”
“我当然是商人，但是她交换的资本不够。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这样，我拿什么东西来维持生活呢？”
“她要那些东西是因为她活不长了，对么？”
“这与我无关。”博士说道。
“是的，也与我无关。”我模仿着博士的语气回答道。
其实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开。
她站在仓库不远处的街道上就这样向我们张望着。
我感受到了一种情绪，同情。
纵然是机器，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为什么博士不给她一个生存下去的权利呢？
可是我没有权利干涉博士的选择。
他的话总是那样简短而充满残酷。
１２时
队伍开始逐渐散去。
博士仓库中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我没有过多的关注他卖出了什么，而是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今天生意不错。知道吗？我最喜欢看这群生命付款时候的样子，但是每次我都低着头，因为我不想让我的顾客觉得我只注重金钱。”博士笑着说道。
“她躺在那里有五分钟了。”
“谁？谁躺在那里？”
“刚刚被你列入顾客黑名单的女士。”
“我再说最后一次，与我无关。”博士很不高兴的回答。
“可是我探测到她的生命指数在下降。”
“怎么？你的系统错乱了么？别忘了，你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战争而不是拯救。”
“可是如果博士有一天像她一样，我该怎么做呢？”
“你该在那之前就清理掉我，”博士向我吼道，“同情是人类最大的弱点，这你不
应该去试着模仿。”
我记住了，博士。在你和她一样之前，我就要解决掉你。不让你的生命在苟延残喘下去
，不再让你承受那些痛苦。
就像你说的“忠诚，永远是一种愚蠢的东西。”
１３时
“今天到此为止。”
“恩。”
“怎么，对我刚刚的话感到愤怒了？”
“没有。”
“很好。那我问你，刚刚那个女人呢？”
“她已死亡，还躺在那里。”
“把她带到狩猎者上。”
“她已经死了，没有拯救的价值。”
“谁说我要拯救她了。知道吗？一个新鲜的尸体是很值钱的。”
１５时
我和博士返回了小岛。
还是这里让我感觉安逸自在。
世界的尽头就像一个无声的坟墓，没有这里充满生气。
这里没有那么多复杂奇怪的眼神，没有尸体，没有奇怪的建筑物，没有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丝声响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