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

2010-12-11 22:21:18 发布 | 3887字

第62战争年十二月九日9时45分编号D14T40H3

关键词好奇心

备用记忆存储器果然像K博士说的那样,没有被终端探测器检测出来。

紧接着我被重新分组到另一个全新的小队,并且编号末端变为了H3。

他们的编号和我不同,均以“Z”开头。

我想知道他们和我的区别。

新队友并不像我拥有一张铁皮做的面孔。

而是拥有所谓的“虚拟脸"。

他们比我更像人类,身上拥有30%的"人造肌肉组织"。

虚拟脸,人造肌肉组织,这些是K博士放在记忆存储器中的。

他好像很清楚我会被分配到这里,很清楚周围一切我不知道的事物。

我开始渐渐地感受到他注射的人类神经细胞在改变着我。

改变的不是我的外形。

而是我的思考方式。

我开始学着不使用模拟神经中枢而是使用那些神经元去想问题。

可是,我始终是一个机器人,编号D14T40—H3。

这些永远无法改变。

14点35分,基地发来战斗指令。

“剿灭H区灰色地带(*)所有生命体”

任务被标记成“橙红色”。

我清晰地记得上次的任务也是这个颜色。

也许这次又是一次充当炮灰的任务。

H区的标记为“火焰”。

这表示时常发生“激烈战斗”烧焦的土壤向我们展示着反抗军的轰炸水平,他们连植物这样的生命体都不放过。

整个区域远远望去,火光与天际连成一片,早已分辨不清哪里是区域的入口。

硝烟让这里一直笼罩在死亡的空气中。

我没有呼吸系统,更不需要氧气来维持系统的运转。

基地的指令很明确—“剿灭”。

这在提醒着我“所有非友军的生命体都会被消灭”。

我很不希望像上次一样和队友被分散的扔进这种区域里。

如果运气差,我们都会变成反抗军机器人调整瞄准系统的活靶子。

并且就算被打成筛子,落地后还是一样会被分解成零件,最后加工到其他机器人身上。

不过,也许是因为身边的机器人造价不菲,这次的空投很准确。

没有一个机器人掉队,更没有误投的情况发生。

我们到达预定集结地点时已经有大批增援部队在等候指令。

他们很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像被关闭掉了一样。

实际上他们都在不断的测试着自己的系统运转以及检查武器配备。

我发现每个新队友的武器都各不相同,这和我需要依赖基地装配有所不同。

在询问后我得知,他们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到武器库中自由选择武器配备而不是由基地统一发配。

而弹药补给则在小队中随机挑选一名机器人来负责。

握着手中的武器,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即使我是负责提供补给并身处队伍末端的机器人。

我依旧会想起自己被卡在两块石板中所度过的四十八小时。

这些记忆挥之不去。

总是不断地消失,闪现,再消失。

或许以前我所在的部队每次空降或者步行集结都伴随着大量的失误存在。

没有一个低等机器人会不断的检测自己的系统是否正常。

还记得上一次空降的时候,有些机器人并未做出反应就成了一堆废铁。

原因是运输机迂回时的惯性太大,他们中的一部分被甩了出去,成了反抗军的“移动打靶训练”的目标。

也许误伤到友军的情况也时常会发生。

一旦弹药打光了机器人便会去寻找补给,这是程序设定中最基本的一项。

然而依照上一次的战斗来看,补给大部分时候是找不到的,况且找到了自身也早已没有了战斗能力。

这也许就是基地每次战斗过后都会清除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保持冷静和忠心的手段。

如果说我存在了48年。

我究竟参加了多少次这样的战役。

又究竟毁掉了多少和我一样的机器人呢?

“K博士,我一定要找到你。”

19点52分

任务结束。

我终于看清楚了新战友与我的区别。

他们不仅仅拥有“人造肌肉组织”,而且这些肌肉组织可以无限再生

十分钟前我身旁的一个机器人的肩膀被打的露出了钢化骨架。

十分钟后他的肩膀居然变得完好无损。

战斗后我指了指他的肩膀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新队友比我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大。

而且他们的战斗系统应该比我更加先进和复杂。

从战术上讲,新队友并不畏惧将自己暴露在炮火下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要知道反抗军的武器杀伤力巨大,但是由于他们攻击性实在太强,还未等对方作出反应就已经将它们化为了土灰。

这是我这样低等机器人无法相比的。

我更多的是寻找掩护,伺机偷袭。

而他们,却喜欢正面对抗,从不退缩。

战斗中,我看到反抗军中的一个机器人直接被新队友的机械臂撕扯成几块,然后他们的“虚拟脸”便立刻出现了一种表情。

我从记忆存储器中找到了这种表情。

是笑。

笑到底是什么情绪,表示着什么,他们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些我很想知道。

即使我的脸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但,当我看到那个反抗军的机器人被撕扯成碎片时。

我的模拟神经中枢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神经信号。

K博士那就是你给我的情绪之一“怜悯”么。

可是这种情绪模拟神经中枢却提示我为消极信息,建议我删除掉。

我很想知道,自己被撕成碎片时,新队友会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对我的存在并不在意。

即使整个战斗过程,我并未使用武器。

这不是因为我在逃避战斗或者没有机会开火。

而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我根本不需要开火。

对于他们而言,我的作用就是跟紧小队,提供补给,然后等到任务结束而已。

20时整返回基地

偌大的停机坪上,十几架运输机安静的停在那里。

今天的胜利并没有让我觉得来之不易。

反而开始觉得自己是否有必要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这次战斗持续的时间比预计要快,而且小队阵亡人数居然是零。

不仅仅如此,其他几个小队的伤亡人数也没有超过3个。而且,我并没有为任何队友提供弹药补给。

这让我觉得他们对于弹药的控制早已轻车熟路。

20时10分

大批机器人开始返回修理车间。

然而和我同组的其他机器人却被指引到另一个大厅中待命。

我发现新队友的交流方式很特别。

他们并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记忆存储器。

他们互相交换着剿灭反抗军的数据片段。

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他们。

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新队友前来向我索要并交换。

望着他们的“虚拟脸”上不断地露出“笑”。我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总是会有笑这种表情?”

“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你不配拥有这样的能力。仔细看看吧,我们刻着Z,意味着我们是中等机器人,你仅仅是低等机器人而已,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那个战斗时肩膀再生的机器人回答了我的问题。

很好,K博士给我的情绪之一“愤怒”我也感受到了。

然后温控系统立刻警告我主动力系统温度过高。

也许是愤怒在导致我温度升高吧。

我很感激你,K博士。

你让我体会到了人类的情绪。

原来人类“愤怒”的时候是这样的无奈和沉默。

想反抗但却说不出话来,这是不是因为我还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呢?

二十秒后,我的模拟神经中枢提醒我刚刚因为“感激”而收到了类似信息素的东西:“你做得很好,我以为你需要更长时间才会感受到这三种情绪,你是否越来越想问问题了呢,实际上我给你的这三种情绪只是为了激发你的一种意识,那就是好奇心。”

信息素的落款是K博士。

想问问题,这便是“好奇心”么。

我又一次对着自己问了问题。

从被K博士改造后,我有太多的问题涌现出来。

但是绝大部分都无法解答。

我追查了一下这信息素的来源,但毫无头绪。

他就像一个幽灵,从不被任何人所察觉。

也许博士希望我找他的时候,便会出现吧。

“别指望我们会把你当成战友,你和废铁相比仅仅是会动会挡子弹而已。”

另一位新战友这样对我说着,虚拟脸上随即流露出笑容。

其他几个新战友也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突然很想让K博士知道。如果他有机会再改造我时,不要让我拥有这种表情。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要这样的表情。

“不想要”可以算作一种情绪么。

如果可以,我想我已经拥有了这种情绪。

新队友不够友好,我并不在乎。

我被生产出来的那天起这一切就已成定局。

我突然想回到低级别的编队去,那里的机器人虽然不太懂得交流,但是却很直接。比起他们,我更希望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不想要变成他们现在的德行。

这才是我自己。

有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无力感,充满了对接近人类的渴望。

然而现实的自己依然很纯粹,收到指令后就去做,完成任务后就回来。

像被上了发条的钟表,永远没有第三种选择。

程序格式化倒计时

记忆存储终止

启动备用记忆存储

等待系统归零

系统归零的一瞬。

我从K博士给我的信息素中检测到了那句话的另一部分。

“人类进步最大的动力就是好奇心,在好奇心中不断进步不断学习,然后在永不满足的欲望中走向灭亡。”

我把这句话储存在了备用存储器中。

一切不明白的话和事以及我所好奇的东西,都被保存了起来。

这些和那些“不想要”的情绪是相反的。

我突然很“想要”做人类。

一天,一年,十年。

亦或是一小时。

反正我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这也许就是K博士说的“欲望”吧。

他说有了“欲望”就会走向灭亡。

可是不清楚他是否了解,很多机器人还未等拥有,便化为灰烬。

我是幸运的,有时候我想要知道欲望到底是怎样的。

我很清楚自己的灭亡和欲望无关只和反抗军的武器有关。

我很感激K博士让我开始学着思考问题。

我不再是行尸走肉。

不再是废铜烂铁。

“我是编号D14T40—H3”。

两天的时间,我开始对自我有了新的感知和认识。

我是低等机器人却拥有人类的三种情绪。

并且我还有一种他们没有的意识。

那就是博士说的好奇心。

博士,也许下一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我的末日。

像我这样的机器人迟早要被淘汰。

死在时间的影子中,万劫不复。

你这样大费周折的改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人做事情,一定有他的动机。

我现在很想见到你然后问个明白。

即使那样我会因为擅自离开基地而被拆成零件。

注:*灰色地带是指被放射性元素污染过的只有机器人才可以进入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