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２战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８时整编号Ｄ１４Ｔ４０—Ｈ３
关键词：平安夜
“一瞬。今天晚上是平安夜。”
“什么是平安夜？。”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以前有很多人喜欢过。”
“博士也很喜欢么？”
“不，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这样过节，只是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世界抛弃。”
来到这个岛上已经很多天了。
每天我都会帮博士去伺候那些植物，然后慢慢看着它们逐渐成长。
我没有嗅觉，无法像博士那样趴在地面上仔细的闻它们的味道。
偶尔我也会陪博士去地下工厂走走，看看他如何使用想象力。
博士时常望着那些植物说：“总有一天，它们会变成参天大树不可摇撼。”
“博士，那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么？”
“当然，而且等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
“那种植他们还有什么意义，你不就是为了看到它们成长，然后一直到老么？”
“意义并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可以看着它们渐渐长大我就会很开心。”
博士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很开心的在照顾它们。
有时候我会想，博士对待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慈祥中带着一丝苦涩。
“那棵巨大的树，你种了多久？”
“它不是我种的，我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它是这座岛屿的守护神。”
总是有些生命会让我觉得惊讶。
比如人类，比如那棵树，比如我自己。
“博士，我想我已经开始能够做梦了。是你给我的么？”
“你看到了什么？”
“在你关闭掉我以后，我总是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然而我的记忆存储器无法记住它们。”
“一瞬，我从没想过你会进化的如此之快，你就是一个奇迹。”
“也许是你给我的那些细胞很喜欢我。”
“你开始学会开玩笑了，”博士说，“这很好，在你痛苦的时候，这可以用来缓解你的压力。”
９时１４分
警报响起
“博士，有飞行物在向岛靠近，需要击毁么？”
“我知道他会来的，只是它这次迟到了。”
“迟到了？”
“是的，比上次晚了几分钟出现。”
９时２５分
探测器显示飞行器在岛的北部降落，但是没有战斗倾向。
因为那架飞行器不属于军方制造。
“走，一瞬，陪我去见一个人。”
博士穿上一件黑色的外套，缓缓走出了这闭塞的堡垒。
“博士，来见你的人是谁？”
“我唯一的朋友。”
我不再问博士问题，他的故事太多，我问不完的。
等有一天他想让我知道全部，我也许就没那么想知道了。
９时３０分
博士走的很慢。
也许是岁月留在他身上最明显的痕迹，他的腿总是艰难的一起一落。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博士，为什么你不把自己的腿改造的灵活一些？”
“我不想那样做，因为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规则。”
不远处，飞行器旁坐着一个人。
他的年龄和博士相仿，只是部分骨骼已经被机械体代替。
“你迟到了。”博士对那个人说。
“路上我带了些礼物给你，所以有些晚了。”
“他是谁？”我轻声问博士。
“这就是你精心培养的机器人么？看上去并不怎么样。”陌生人开口问道。
“是的，他叫一瞬。”
“你好，一瞬，我是Ａ博士。”
他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诸多斑驳，却仍然显得活力四射。
他是Ａ博士。
Ｋ博士唯一的朋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Ａ博士在几十年前被杀害了，但是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那并不是真相。
真相是Ａ博士同Ｋ博士一样离开了ＡＫＬＳ。
唯一和Ｋ博士不同的地方是Ａ博士克隆了另一个自己，并且伪造了现场。
事实上另外两个博士都活着。但是其他两个人并不愿意再和Ｋ博士有任何来往。
这因为一种情绪，嫉妒。
一个人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
Ａ博士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看望Ｋ博士。
他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
不像Ｋ博士，很难有什么表情。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和，并且充满了热情，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
他们在我看来，是两个相反的人。
一个骄傲至极，倔强的让人难以接受；一个玩世不恭，看起来洒脱甚至过于简单。
我很好奇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一瞬，谁给你起的这名字。”
“是我自己。”
“一瞬，你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么。”
“我不知道。”
“这个词用来描述时间。”
“抱歉，Ａ博士，我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呵呵，这样挺好的。不畏惧时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让你感到绝望。”
Ａ博士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机器人这样面对面说话了，曾经ＡＫＬＳ的精英，如今也沦落到和一个机器人说话来打发时间，人类，还真悲哀。
１４时５８分
“你和Ｋ博士是怎么认识的？为同一个公司工作然后走到一起？”
“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战争元年之前？”
“不，比那更早一些，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吧。”
“Ａ博士，你为什么要离开ＡＫＬＳ呢？”
“因为老Ｋ走了，我一个人在里面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还有其他博士和人类在公司里么？”
“这你是不会明白的。有时候你周围有很多人存在着，但是他们对你来说并不值得你去关注。”
“你说的我明白，我觉得Ｋ博士是一个好人，他值得你这样做。”
“你觉得他是好人，是因为他改造了你么？”
“不，不是因为他改造了我，而是因为他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１６时４５分
Ａ博士拿出了礼物，那是一大箱子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文字。
Ｋ博士缓缓接过礼物，双手略微颤抖着，嘴角带着微笑。
“老Ｋ，还记得我们写过的这些信么？我一直留着呢。”
“怎么会记不得，”Ｋ博士显得有些激动，“我还记得你写信的习惯：白纸。写完的东西从不看第二遍。最后落款会写上你最喜欢的季节：春。”
“你居然还记得啊，我以为这么多年不写字的你早就忘了。”“好多年了，没有和你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杯。”
“那么今天，就让我们醉生梦死吧。”
“你这有酒？”
“当然！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从世界的尽头换来的。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Ｋ博士兴奋得就像一个孩子。
１７时
Ｋ博士拿出几个陈旧的杯子倒满了酒。
“博士，我想问一下，酒是什么？”
“酒就是可以让你短暂的忘却烦恼的东西，”Ａ博士说道，“你有烦恼么？”
“没有。”
“那你就看着我们喝，直到我们倒下，再把我们扶回房间。”
“不要打扰我们，”Ｋ博士举起杯子说，“Ａ，你说这要是世界上最后一杯酒，你还舍得喝么？”
“当然不舍得，但是得看跟谁喝。”Ａ博士说完，一饮而尽。
Ｋ博士也不甘示弱的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我的探测器显示两个人的脉搏开始变快。
“我去放点音乐吧，就放你最喜欢的那首，十年。”
Ｋ博士打开了那个老式播放器，里面的声音缓缓流出。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老Ｋ，记不记得你婚礼的时候，我唱的是哪一首歌？”
“当然记得。”
“我们叫他阿怪，他说的最多的是拜拜。钱赚够了就离开，知道不能够生活他才回来。”Ａ博士唱了起来。
“他常说日子过得太快，还没攀过乌拉山脉。他有他未来，我们都学不来。”Ｋ博士也跟着唱了起来。
自从在狩猎者上听到音乐起，我就对于音乐没有了好感。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听。
１９时
Ｋ博士哭了。
哭得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Ａ博士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他歪斜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疲惫像藤蔓植物一样爬满他的脸。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伊人憔悴。
“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
“连累了你一同离开ＡＫＬＳ是我最内疚的事情。”
“和你一起离开那里是我这一生最没有顾忌的选择。”
“知道么？每次我看到你改造后的右手，我都会特别难过。”
“呵呵，就算你现在要我这只左手，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Ａ博士说，“更何况，我的手现在不是照样能拿得动酒杯陪你一醉方休么？”
２１时
他们睡着了。
我遵循Ａ博士说的话，将他们两个抬回了Ｋ博士的房间。
２２时
Ｋ博士没有关闭我。
我很担心他们两个的身体。
探测器上一直在显示着Ａ博士的心脏有异常。
走进房间，Ｋ博士依然睡在他的那把椅子上面，而Ａ博士却躺在了地板上睡在椅子的后面。
２２时
老式播放器依然在放着音乐。
“有没有人让你这样依赖，有没有人让你这样习惯，一生一世，走不完．．．”
旋律萦绕在这残破不堪的堡垒里面，像极了小道边缘的海浪，柔和，安详。
今天是平安夜。
充满了太多喜剧和悲剧。
望着博士的房间，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