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生之始

2008-03-21 16:45:09 发布 | 16985字

这一下所有人都错愕了,刁梦珠都未曾这样哭过,他这年过半百的老人竟如小孩一般哭起来。

“云叔叔……”话还未说完,刁梦珠竟也忍不住泪水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了下来,一时也泣不成声。

“刁姑娘,云大夫,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得留下残躯为他们报仇,请万万要节哀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定是我们所不想,对吗?”林峰诚恳地道。

絮随风与付春雷不由得一阵长叹,付洁琼两腮也挂上了两串珍珠般的泪水。

刁梦珠抽咽了一下,便停住颤声道:“不错,林大哥所说正是,倒让各位见笑了。”

林峰望了望梨花带雨般的刁梦珠,不由心中暗叹:若这不是刁梦珠,而是杜娟,他肯定会怒得要杀掉每一个可疑的人,也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安慰她,旋又想道:“林峰啊林峰,亏你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如此褊狭,对一个落难需要帮助的弱女子,还有这样的想法,你又怎样对得起杜娟这正义圣洁的大家闺秀呢?”想到这里,不由得额角渗出冷汗,定眼一看,只见刁梦珠的眼睛清澈若秋水,却隐含着无限的凄婉、哀伤、幽怨,也似看见了林峰的心事一般。

林峰不由得一阵脸红,忙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激荡,真诚地道:“刁姑娘,若不嫌我碍事的话,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刁梦珠一震,眼中露出一丝歉然和无奈,苍白的面容也泛起一片没来由的红润,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林大哥如此厚待本门,可惜我无以为报,这怎生是好?”

“哼!‘天妖教’我注定要斗他一斗,何况我这人虽然经常索取报酬,但对于朋友之事,却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需什么报酬,你若是感到过意不去,不若每天给我准备两斤‘不归夜’或是绍兴‘女儿红’、山西‘汾酒’什么的就行,省得我打完架又到酒店去偷,去花我自己的钱!”林峰认真而又有些滑稽地道。

絮随风和付春雷不由得一阵会心地笑。

刁梦珠感激地望了林峰一眼,又回望了逐渐恢复平静的云大夫,转头向林峰倒地一揖。

林峰大惊,众人也大愕,均未想到刁梦珠竟来这一手,林峰赶忙起身同样倒地一揖,诚惶诚恐地道:“这是为何,刁姑娘快快请起,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刁梦珠见林峰倒地还礼,不由一急道:“林大哥快快请起,否则梦珠将长跪不起,梦珠只说几句话便自然会站起来。”

林峰见她意态十分坚决,只好起来走过去,诚恳地道:“刁姑娘有话请讲,别折杀了我哦!”

“梦珠代表我‘岳阳门’向林大哥表示真诚的谢意,林大哥拼死护住了本门掌门令牌,我们已是感激不尽,这次你又慷慨相助,梦珠无以为报,只得以此礼相谢,同时有个不情之请!”刁梦珠毫不做作地说到这里,便抬头望了望林峰的眼睛。

林峰一听惊疑不定,但依然慨然道:“刁姑娘有何要求,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当尽力而为。”

刁梦珠露出一个凄然而又欣慰的笑容,使那苍白而俏丽的脸变得无比灿烂,诚恳地道:“若林大哥不弃的话,梦珠想和大哥结为异性兄妹,我知道此刻乃是落难之身份,的确是高攀了些,但却绝对出于一片至诚!”

众人不由全都呆住了,连云大夫也呆住了,想不到刁梦珠的不情之请,却是这么回事,林峰望着刁梦珠那真诚炙热而期待的眼神,心头不由得热血激荡,感慨万千,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好!好!我能有你这样的妹妹,定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我有何不愿之理?快,快快起来,想我林峰从六岁便是无亲无故,今日却多了一个好妹妹,来来,付前辈,可要借你的酒为我庆祝一番哦……”林峰扶起刁梦珠,转身对付春雷所说也激动得不成声调。

付洁琼脸上一片黯然,眼圈红红的竟欲滴下泪来,神情变化得极为怪异,却被絮随风瞧见了,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林峰那本来并无太特异的脸,竟又罩上了一层邪异的魅力,但无论让谁都感觉不到可怕,这是林峰的体内功力逐渐恢复的表现。

刁梦珠没想到林峰竟比她还要激动,更是感激异常,她在心底却不免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起了青梅竹马的潘古阁,他们都有着各自特异的气质,但绝对都是最让人心动的。

虽然刁梦珠与林峰只不过是短短的七八天相聚,但从林峰恶战毒尊时起,忘记死亡的威胁,那种魔性中的勇悍与伤后的温和、坦然、淡薄、漠视生死的气慨,深情而幽默的特性,无不让人心魄俱为其所慑,那种不肯负有任何承诺和他的坚强,可悲的身世,让人有敬有怜,刁梦珠知道她不能再对任何男人动情,那会对不起死去的父亲、潘阳新,更对不起潘古阁,所以才会想到结交义兄妹之举,实乃十分明智而果断的选择,这之中或许只有云大夫明白她的心意,因此见林峰如此真诚、激动,不由得分外欣慰。

“好,好,祝林少侠多了一位好妹妹,也祝贺刁小姐多了一位人中之龙的好哥哥!”絮随风望了付洁琼一眼,故意把“妹妹”与“哥哥”两个词加重语气。

付洁琼听后,果然眉头一皱,脸上显出喜色,不由得向絮随风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俏脸微微一红,像小孩子一般扮了个鬼脸。

付春雷、絮随风看得很明白,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林峰听絮随风这样一说,也不客气地道:“应该祝贺,应该祝贺,我就不还礼啦,还得麻烦你们去为我准备一个香案,如何?给我一个面子,我今日高兴得浑身无力,搬不动才求人的哦!”

付春雷、絮随风、云大夫和二女不由得被逗得莞尔,刚才那悲凄的气氛立刻淡化了很多。

次日,林峰功力基本上尽复,恢复了一贯的桀骜,浑身似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魅力,似乎有些邪气,但绝对不让人感到害怕。

刁梦珠的伤也已尽复,付春雷的医术绝对已达绝世之境,使她半点疤痕也未曾留下,惟因失血过多,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絮随风、云大夫、林峰、刁梦珠四人依依别过付春雷与付洁琼,向江陵进发。

将近午时,四人已到洪湖地域,刁梦珠已显疲色,虽为武林儿女,却因重伤新愈,不惯骑马,因此便找了家客栈。

这“蓬源客栈”临湖而建,布置倒也还雅致,时下又是初春,虽寒气犹在,却无大碍,遥望洪湖之大,一浪浪推进,小渔船在波浪之上,若一片枯叶,起伏不定。

林峰诸人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刁梦珠取下带在头上的斗篷,他们并不在意旁人惊异的目光。当然也会有人吞口水,能够见到如此漂亮的姑娘,的确是幸运。但也有见怪不怪的人。

那是三桌人,有一桌在门口,有一桌在左墙,另一桌却只有一个人,靠在右边的角落,深檐竹笠把眉目全都罩住了,只有一大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盘烧牛肉,一只酒杯,平平放在桌上,左手边还竖放着一柄有着很简陋剑鞘的剑。

另外两桌人,一桌坐着四名黄袍道人,另一桌却是穿着甚杂,有一名中年美妇,四名大汉,一名干瘦的老者,还有一人带着深深的斗篷,根本看不见面目。

见怪不怪的人,自然不简单,林峰等人自然不敢小觑这些人,但也没有必要去理会,四人注意的只是那四名黄袍道人的对话,他们的声音不是很高,对于林峰来说,却已经够大的了。

四人叫了几个菜和两大壶酒。

“我真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小题大作?天下间,武功异出同归,或许是有几招相同,也不一定便是我道教的武功,有什么好查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道士不愤道。

“师弟,话虽这么说,但这事的确非同小可,岳阳门虽然和我们道教没有很深的交情,但同属正义之门,出了事情我们本就不应袖手不管,更何况对手可能用的是我们‘乾坤无极剑法’,所以这一趟是必须跑的!”一个中年道人沉声道。

“不错,二师兄所说正是,而且并不单纯是为此而已,‘天龙镖局’上次镖银被劫时,便说凶手是一批由各派组合的高手,其中也包括我们道教,而且其武功据‘天龙镖局’之人所说,竟比我们派中长老也不逊色多少,这就让人觉得奇怪,看来肯定是某些环节出了问题。”一个鼻沟里有粒大黑痣的道士显得很沉稳地道。

“可是,在岳阳,连岳阳门都查不出那批凶手的下落,官府也没有线索,我们岂不是也起不了很大的作用?”一位三十左右的道长有些疑惑地道。

“我们的确可能什么东西也查不出来。我们以两天为限,若没有丝毫结果,便迅速赶往潜江与二师伯和大师兄、三师弟他们汇合,和‘天妖教’斗上一斗,我就不相信‘天妖教’能够与天下武林正道相抗衡!”那中年道人沉声道。

“可惜,这天下武林正派,又有几派愿意出头呢?都各扫门前雪,叫人心寒得很!”那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感叹道。

絮随风听到几人的对话,也不由得感叹不已,不禁对几名道士另眼相看。

云大夫不由低低地道:“‘无情杀手’江枫便会道教的‘乾坤无极剑法’,我亲眼看见他使过!”

“哦!江枫真的会使‘乾坤无极剑法’?”絮随风不由得向林峰望了一眼,惊问道。

“一点都不假,不仅会使‘乾坤无极剑法’,至少还会十几家武功,几天前,若非江枫阻挡了‘圣者’范正忠片刻,恐怕今日你便见不到我们小姐了!”云大夫一本正经地道。

絮随风又禁不住扭头看了林峰一眼,林峰也恰好看他。

“我根本就不认识江枫,虽然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很想会会他,但却一直没有机会。”林峰明白絮随风的意思,不由得低低地说道,同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刁梦珠奇怪地望了林峰与絮随风一眼,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

絮随风不由得低低地干笑一声道:“这个我相信,不过我相信江枫与这批神秘人定有关系。”

云大夫有些不解地问道:“何以见得?”

“这一批神秘人的武功都源于各派,据‘天龙镖局’人讲,这些人的功力至少在各派长老级之上,而我听说过贵门总坛之中的神秘人的武功也绝不会低,甚至比某些门派的长老还厉害,若想聚集这各派如此众多的高手,谈何容易?甚至几乎不可能!所以我怀疑这些人是属于一个组织,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江枫这个人谁也不清楚他的师承,而又同时会使各大门派的武功,想来和这两批神秘人物有关系!”絮随风单手挪转着手中的酒杯,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低低地分析道。

“想来也有些道理,那便是说江枫有可能便是‘天妖教’中的人啦?”云大夫脸色有些变道。

“怎么会!云叔叔刚才不是说是江枫阻住了‘圣者’范正忠吗?那他怎么会与‘天妖教’一伙呢?”刁梦珠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世上,人心叵测,欲擒故纵的情况还是有的,今后无论遇上了谁都必须小心谨慎。”

“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讲话,不要回头,便是那戴着深斗篷的人,看来那七个人的来头似乎不小!”林峰如蚊鸣地道,但却让絮随风等人都能比较模糊地听清楚。

众人心中一愣,但并未作出任何反应,都毫不在意地吃着菜,喝着酒,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般。

“絮前辈能够看出那七个人的来历吗?”林峰的声音很低地问道。

絮随风端起酒杯,晃了晃脑袋。

“这客栈中真是藏龙卧虎,那边在独自饮酒之人也绝对是一个高手,我们最好也不要惹他!”林峰认真地道。

“大哥,何有此言?”刁梦珠惊奇地娇声问道。

“人的武功成就高低要分好几个阶段,真正的高手,无论做什么,一举一动都会流露出一种气势,看他喝酒夹菜的动作和坐的姿势便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个高手,恐怕其功力并不比毒尊差多少!”林峰低低地评述道。

刁梦珠不由得扭头向那角落里望去,却见那人似乎有一种感应一般,酒杯在空中定了一下,便又毫不在意地饮着酒。

“他已经知道你在注意他!”林峰轻笑着向刁梦珠轻声地道。

“大哥怎么知道?”刁梦珠不解地问道。

“你看没看见他手中的酒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林峰淡然低笑道。

“大哥又没回头,就停这么一下,大哥是怎样知道的?”刁梦珠更是大惑不解。

“哈哈,别看我在这儿平静地喝酒,这客栈中每个人的动作我都能够捕捉到,我是用心去看,并不需要用眼。”林峰笑了笑低声道。

“用心看……用心看……”刁梦珠有些迷醉地念叨道,眼中闪动着动人的光彩,叫林峰心惊不已。

絮随风与云大夫也惊异不已,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潘阳新曾经对云大夫说过,而絮随风本是“五魁门”之人,当然知道,他自问根本达不到这种境界。

林峰那充盈着异样魅力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举杯浅饮。

客栈中的现状不是很静,笑声、小二的吆喝声、脚步声不绝于耳。

林峰诸人的谈笑非常正常,也并无太多的人在意,在意的只是林峰那特异的魅力与刁梦珠惊人的美丽,但谁都知道这老小四人绝不好惹,单看林峰手旁的刀便知道。

“副帮主,就是他,就是这恶毒的女人害死了方坛主。”几名大汉气势汹汹地闯进客栈,一名满脸血污的青年用颤抖的声音指着那中年美妇道。

“这是洪湖帮的,那方脸中年人乃是洪湖帮副帮主孟病夫,和我‘岳阳门’的关系很好!”云大夫立刻低声向四人道。

“哦!”林峰低低地应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方脸浓眉的大汉,一脸沧桑,虽然身体异常高大魁梧,仍免不了有几分病色缠于眉间,但并不影响那粗豪威猛之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于走进来的几名大汉身上,谁都知道可能有好戏看了,那角落里的怪人似乎对这并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喝着酒。

方脸大汉打量了客栈的环境一眼,跨上两大步,竟最先来到四名道人的身边,很客气地道:“想不到定阳、定海、定风、定月四位道长也来到这里,孟某未曾尽地主之谊,还望见谅!”

那四名道人立刻起身还礼,中年道人也客气地道:“孟大侠,客气了,今日我师兄弟四人来到贵地,未能拜会常帮主,已是不该,何敢再让孟大侠如此客气呢!”

“定阳道长客气了,今日我是来为兄弟讨个公道的,若有打扰四位道长雅兴之处,还请见谅!”孟病夫依然是那样客气地道。

定阳道长扭头望了望依然若无其事地坐着喝酒的七人,又望了望孟病夫身后的近十名弟子,沉声问道:“贵帮因何与这几位施主结怨呢?”

孟病夫愤然道:“本帮方坛主被委派到江陵去给潘古阁少侠带个口信,却被这几位高人百般阻拦,最后一言不和竟将方兄弟杀了,因此,我不得不来为方兄弟讨个公道。”说完转身向那中年美妇跨上两步,眼中射出两道肃杀的杀气罩住中年美妇。

“朋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还有何话说?”孟病夫冷冷地道。

那中年美妇缓缓地转过脸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嗲声道:“大爷是在跟奴家说话吗?”

众人不由得都微一怔,心道:这回孟病夫定要发火。

“妖妇,不是跟你说话还是跟谁说?”孟病夫身后的大汉怒气上涌,跨上去大骂道。

那高瘦老者怪眼一翻,干枯的大手在桌上轻轻一按,两只竹筷便若疾箭般向那大汉标射而去。

云大夫与絮随风心头一惊,暗忖:看来这些人全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孟病夫今日可能要吃亏。

但见孟病夫一声冷哼,微微踏上两步,衣袖一挥,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同时,两支竹筷全被他左手夹住。

“喳喳!”竹筷便若是被大剪刀剪断一般平静地断为两截。

那名大汉更是又惊又怒,但却不敢再骂了。

孟病夫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沉声道:“方中原是不是你所杀?”

“不错呀,那姓方的不识时务,正是奴家所杀!”那中年美妇毫不在意地娇声答道。

“那他是否有得罪你的地方?”孟病夫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道。

“那倒好像没有,你这人也真古板,现在是什么世道?杀个把人还要说个道理出来,你烦不烦呀?”那中年美妇媚声道,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从容,不由得叫人打心底发寒。

四名道人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虽然他们并不想多惹是非,但却有一腔热血,孟病夫与他们还有一段很好的交情,此时听那妇人如此一说,焉有不气愤之理。

“那我当然便是与你说话了!”孟病夫依然是不愠不火地道。

“那又怎么样?”中年美妇故意装痴嗔道。

“妖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难道你刚才没听到吗?”那名大汉终于还是忍不住大骂道,一副欲噬人之样,却没有孟病夫之命,不敢独自行动。

孟病夫腰杆挺了一挺,昂了昂头,冷厉地道:“既然夫人功夫这么好,我倒想领教领教!”

那中年美妇目中暴射出奇光,一闪即嗔道:“奴家就不相信,你定要狠心杀死奴家,我不还手,你来杀呀!”说完竟站起来,一挺酥胸闭上眼睛,真的一副任君来打的样子。

这下众人更是愕然,孟病夫却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却还得小心提防这狐媚的妇人偷袭,不由窘怒道:“你……你以为我不敢下手?”

美妇睁开水汪汪的眼笑得花枝乱颤道:“我就知道孟帮主定不是辣手摧花之人,何必那么大火气呢?”

林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不由得对这中年美妇的表现感到有些好笑,再看那旁边的六人似乎有恃无恐安稳地坐着,对那中年美妇的安危并不担心。

林峰刚才看到孟病夫举重若轻地露上一手,知道这人的功夫不会比山魈差,而此时所生出的气势也刚烈无比,已达到高手之境,而那美妇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依然谈笑自如,这份镇定的确让人称奇。

“絮前辈和云大夫看不出来这几个人的来历吗?”林峰低低地问道。

絮随风若有所思地道:“刚才那干瘦老头漂亮地露了一手,我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不错,刚才那借力传劲射出竹筷的功力的确不凡,而筷子射出的速度,角度也都准确无比,在江湖中早就应该传出这一号人物!”云大夫应和道。

“对了,是两广六怪,那美妇人应该便是应无花,那干瘦的老汉便是冯过客,是两广六怪的老大,那从左到右便是老三余无子,老四桑见官,老五孙爱人,老六胡涂鸦,这几个人最近几年都很少行走江湖,却想不到今日全都遇上了!”絮随风吃了一惊低声道。

“哦,那应无花说话的声音怎么和我们如此相近?”刁梦珠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敢保证其他几人的声音定然与我们有很大的区别。”絮随风也有些不解地道。

“那戴斗篷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独坐一席,看来身份和地位定很高,否则怎会让两广六怪如此尊敬他呢?”林峰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恰在这时候,那戴着深斗篷的人转过身来,向林峰望了一眼,两道目光便若两柄锋利的刀刺穿那斗篷向林峰罩来。

林峰毫不相让地运足目力迎了上去,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迷人而异样的魅力。

林峰感觉到一丝异样,那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奇怪地波动了一下,但林峰并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冲对方潇洒地微微点了一下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刁梦珠诸人也感到惊奇不已,不由得把目光全都定在那人的斗篷上。

那人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林峰诸人。

“大哥,有何不对吗?”刁梦珠关心地道。

“没什么,她是个女的,而且功力很深厚,其他我便不知道了。”林峰淡然一笑道。

“哦——”刁梦珠俏脸微微一红,似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珠妹怎么啦?”林峰有些奇怪地问道。

“好妖妇,你以为我们副帮主不会下手,难道我们还不会下手吗?”那刚才大骂的壮汉的怒吼声打断了林峰的问话。

众人的目光又聚在那壮汉的身上,只见他十分利落地拔出腰间的分水刺,带着一股锐啸向中年美妇刺到。

旁边的很多人不由得大声喝彩,但孟病夫的脸色却变了,不仅变了,还出了手。

林峰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那四名道长也脸色变了变,而坐在旁边的六人脸上涌起一种不屑的笑容。

中年美妇一声娇笑,就若跳着舞一般,轻拂着两只衣袖。

孟病夫右手抓住那名壮汉的衣领轻轻一带,右手若刀一般,迅若疾雷地切了出去。

“呀!”那壮汉一声惊叫,整个身子被带得向旁边飞蹿,不由得发出惊叫。

定阳道长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中年壮汉身上拍了一下,中年壮汉立刻定下身子,在他还不解什么事情时,孟病夫已经与中年美妇对上了五六招。

一阵“噼啪”暴响之后,中年美妇一声惊呼,退了一步,孟病夫也被迫退了回来,因为中年美妇脚上竟射出一排小针。

“你是两广六怪老二应无花?”孟病夫惊怒地道。

那中年大汉这才看见,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插满了蓝汪汪的小针,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对孟病夫更是感激不已。

中年美妇一阵娇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光,不错,我便是应无花。”

“我们洪湖帮一向与你两广六怪无怨无仇,你们为何要向我帮中之人下此毒手?”孟病夫怒问道。

“哼,我两广六怪杀人向来不分好坏,看得不顺眼便杀,看得顺眼便不杀,杀几个人还不正常得很!”那干瘦的老者不屑道。

“那孟某只好得罪了,不得不向诸位讨教讨教,倒想看看你两广六怪是否真材实料。”孟病夫强压着满腔的怒火平静地道。

“无量寿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位施主似乎也太过霸道了一些吧,中原武林人士,万事离不开一个理字,施主这样一说,让贫道不得不也来向施主讨教讨教!”定阳道长云拂向肩上一搭,大踏两步与孟病夫并肩而立,平静地道。

余无子怪眼一翻怒喝道:“臭牛鼻子,你也想管我两广六怪的事?”

四名道人脸色全都一变,但瞬即平静。

定月上前一步朗声道:“哼,这位想必便是‘目无余子’的余无子吧,你的话有些臭,像你们这种狂人,江湖中任何人都可以插手管,江湖人管江湖事,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庄稼汉都可以对你们大骂,有什么不能管?”

六怪脸色立刻一变,应无花嗲声道:“哟,这位道爷火气怎么这么重?要不要奴家给你消消火呀?”

客栈中的很多客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想不到这美妇人居然说出这种露骨的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更热烈起来,有的人竟吹起口哨。

定月脸色微微一红,他也想不到应无花居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一时窘迫不已。

“妖妇,思春了是不?老子有的是精力,待会儿算完了账后,老子定要看看你的浪相,看看是‘怡春园’的金花叫得响,还是你叫得响?”孟病夫身后走出一名魁梧的大汉,毫无顾忌地笑道。

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哄笑,定月脸儿一红,不由向那汉子感激地望了一眼,孟病夫也并不责怪。

应无花脸色一变道:“凭你也配?”

那大汉毫不为耻地嘻笑道:“哼,原来你这浪货有一个怪癖,便是喜欢道爷呀,其实,像你这种货色,本大爷还看不上眼呢,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三夜,还不知道染没染上花柳病……”大汉刻薄地大笑起来。

两广六怪的脸色都变了,只见那戴着斗篷的人,手轻轻地在面前杯子上一捏,一道酒箭,似一道白练,已到那大汉面前。

定阳一惊,云拂轻摇。

“轰”的一声暴响。

定阳暴退三大步,云拂散乱地拂在中年汉子的脸上,那酒箭倒也散漫成无数的水珠,洒落下来。

那大汉一声惨叫,脸上被抽出一条条血痕,却也因此而捡回了一条命,心头不由大骇。

定阳心头大骇,孟病夫也骇然不已,他很清楚定阳道长的武功,却没想到,这第一个回合,便吃了个大亏。

林峰心头也是暗惊,似笑非笑地看着脸显羞红的刁梦珠。

“厉害!厉害!”絮随风与云大夫不由得同赞道。

应无花也无声无息地射出了两口小针,但却被孟病夫挡开了,是一块很平凡的铁片,他早就料到,应无花会向他的属下下毒手。

孟病夫大大方方地向应无花笑道:“应夫人,别动气,其实我这属下,人也挺好的。”

店中的人又哄笑起来。

孟病夫也不理气得满脸铁青的应无花,转向戴斗篷的怪人平静地道:“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何不让大家见识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

“凭你也配?”胡涂鸦尖声尖气地道。

孟病夫冷冷地扫了胡涂鸦一眼,冷冷地道:“想必这位就是胡涂鸦先生吧?”

“是又怎样?”胡涂鸦傲慢无礼地道。

“你大概不知道藏头露尾乃小人行径吧?”孟病夫冷笑道。

“你……”胡涂鸦窘怒地道。

“不看就不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副帮主没见过,什么黑狗熊、河东狮、贾无盐、母夜叉,什么脸若松树皮,甘橘子皮的人,半边脸,少鼻子,缺耳朵,裂嘴的人,我们副帮主全都见过,大不了掀开斗篷,把上面所见再重复一遍而已,有什么稀罕!”刚才死里逃生的大汉又笑道。

这次林峰和刁梦珠等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汉子骂人倒是有一套,直接骂,绕弯子骂,真叫人叫绝不已。

客栈中人先愣了一下,接着全都会意,都大笑起来。

“啪!”那戴着斗篷之人将酒杯裂成了无数小片,竟成了一把把锋利无比的暗器,带着锐啸向孟病夫和定阳射去。

定阳和孟病夫一惊,这些破瓷片所循的轨迹竟奇奥异常,两人同时在身前划出千万点寒芒。

“好!”两广六怪不由齐声叫好。

“啊——”那刚才说话的大汉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块破瓷片,深深地嵌入他的眉心。

“叮叮……”一阵暴响,孟病夫与定阳将破瓷片尽数挡下,可手臂却震得有些酸麻。

“好!好一招‘牧野流星’!”说话的竟是坐在角落的那怪客。

“牧野流星!”絮随风心头一惊,转头向那怪客望去,却见他依然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动作神态,无比的自然。

那戴着斗篷的人也不由得扭过头去打量了那怪客一眼,似也看出了什么。

孟病夫愤然不已,望着那倒在别人怀中的大汉,心头犹若烈火在烧,但却知道今日绝对讨不了好,那戴斗篷之人的武功自是深不可测,而两广六怪的功夫也绝对不弱,几可与他是伯仲之间,所以他知道今日报仇无望,哪怕有四位道长相助,也是白搭。

“要不要去帮他一把?”林峰望了刁梦珠一眼低低地道。

“那戴斗篷之人定与花无愧有关,‘牧野流星’的手法是花无愧的独门手法,看来两广六怪和‘天妖教’也搭上了关系。”絮随风阴沉着脸冷冷地道。

云大夫眉头一皱,刁梦珠不由得抬头望了窘迫的孟病夫一眼,轻柔地道:“看来,我们倒真的是要助上一助了,那方坛主似是向潘舵主传信才被害死的,这也是为了我‘岳阳门’,何况我们早已和‘天妖教’势不两立。”

林峰听到这里,不由得提高声调大笑起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移到林峰的身上,都不知他这一长笑是为了什么,只有刁梦珠诸人知道他是要找茬子,助孟病夫。

那中年美妇也不由得好奇地向林峰望了一眼,只觉得心神一颤,竟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因为在一刹那间,林峰的眼中竟暴射出一团炽烈、狂热,而又充满邪异魔力的精芒,整个面容都散发出一种邪异而迷人的魅力,竟连刁梦珠都看得有些痴了。

刁梦珠虽然与林峰一起呆了七八天,但大多都是在病中,体内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而平时林峰又故意收敛魔气,才会让这邪异的魅力尽敛,而此时因要找茬,魔气暴生,使得他整个人都魅力四射,这是“魔道血芝”天然的魅力和诱惑力。

林峰感觉到,那戴着竹笠的怪人眼中也是精芒一射即敛,而那戴着斗篷的神秘人更是神光暴射,孟病夫的眼睛也亮了,定阳师兄弟四人也显出惊异之色。

林峰将笑声一敛,不冷不热地讥讽道:“什么时候两广六怪竟与‘天妖教’的朋友走到一块儿了?真是世事难料,我还以为两广六怪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是找个后台来撑撑门面,唉,世风日下哦!”

两广六怪脸色齐变,孟病夫的脸色大变,指着戴斗篷的人惊怒地道:“你是‘天妖教’中的人?”

那戴着斗篷的人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不错,我便是‘天妖教’中人!”声音娇柔甜美,竟是个女的。

“这位姑娘倒是痛快人,何不索性再痛快些,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睹仙容呢!”林峰赞许地道。

“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孙爱人低喝道。

“我当然不算是东西,我是人,那你是什么东西,告诉我好吗?”林峰不愠不火地举起酒杯冷笑道。

“哈哈……”洪湖帮的兄弟们一个个放声大笑,客栈中很多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孙爱人脸都气绿了,愤怒得将手中的筷子、酒杯全都掷向林峰。

“哎哟,你这人也太不讲卫生了,你用的餐具我怎能再用呢?”林峰装作一声惊叫,调侃道,同时手也丝毫不停,运用起郭百川所教的神偷门的小巧功夫,将盘中的一块鸡屁股朝筷子捅了出去,同时,口中的酒也若泉水般射了出去。

“扑”的一声闷响。

鸡屁股正中两支筷子,竟将两支筷子打得调过头向回飞去,那道酒箭刚好射中酒杯,使酒杯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还注满了半杯酒。

“算了,看你可怜相,赏你一块鸡屁股和半杯过滤了的酒,不要客气呀!”林峰潇洒地露出一手,讥嘲道。

“好个‘回风转叶’手法!”那坐在角落中的独饮怪人赞道。

林峰不由得向那怪人露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他并未被魔气完全埋没理性,全靠那块神铁,使他的心神犹有一片纯静的天地,特别是在他以心灵与神铁紧紧联系起来逼出热毒之后,他对神铁感应愈显敏感默契。

“好!”一片欢呼,客栈中的人全被林峰这一手给震住,不由自主地叫起好来。

絮随风心中暗自欣慰,林峰的功力又增加了很多,这是他的感觉,昨日听说他能击跑毒尊肖万邪,击毙肖万邪的弟子,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看来实有其事,并无虚假。

其实林峰在与“毒尊”肖万邪拼斗之后,在沸水中功力就在不断地增加,那沸水不断地煮,林峰虽然在晕迷之中,但体内的魔气自然而然地与高温对抗,使高热不至于将内脏煮烂,而在火毒攻入体内时他醒了,进入内呼吸,以坚强的意志和强烈的求生欲望运功与热毒相抗,终熬过了五天五夜,这的确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林峰的功力也因此大增,只是当时因火热侵入体内,使他完全不受控制,难以发挥功力而已,此刻却已完全好了。

两广六怪也给震住了,林峰这一手的确具有高度的震慑力量,让人心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架这道梁子?”孙爱人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地道。

“我便是做木匠的苦工,所以我要架梁!”林峰对他不屑地道,似乎对刚才他的傲慢进行回敬。

客栈中很多客人一见势头不好,也有些怕殃及池鱼,几乎都在此时结账绕开道下楼而去。

那掌柜的与小二也见势头不好,倒真慌了,小二固然吓得不敢吱声,掌柜的畏畏缩缩地来到众人之间,颤颤巍巍地道:“众位爷,请你们行行好,你们是大侠客,大英雄,我这里可……可是小……本生意,可……可吃不起大官司哟,大英雄,大侠客们!”说着掌柜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两广六怪不住地磕头,又向孟病夫不住地磕头,几近哀求地道:“众位爷,求你们行行好,别在本店里闹事好吗?你们今日所吃所喝的,就当小老儿请客好了,希望你们高抬贵手,别在本店闹事了。”

刁梦珠不由得同情地望了掌柜的一眼,众人心下也有些恻然。

那中年美妇一声冷哼,望了望孟病夫,似乎对掌柜的哀求无动于衷。

那掌柜的此时已急得一脸凄然,见中年美妇与孟病夫都无动于衷,双脚跪在地上,爬向孟病夫,来到他面前不住地磕头,哀求道:“大爷,求你行行好,我还有一个傻子弟弟,一个瞎子嫂嫂和一个傻儿子,两个小孙子要养,如果大爷在我店里打起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仅这店完了,还要吃官司,那叫我家里的一大堆口怎么办呀?大爷,你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不要打了……”

片刻,掌柜竟把头磕得冒血了,可是孟病夫却只是怒视着中年美妇冷冷地道:“你不必磕头了,我今日的账今日便要算,若是出去了,定然更难截住她,你不必求我啦。”

掌柜的犹不死心,但孟病夫却不再答理,气氛几乎已达剑拔弩张的紧张阶段。

无望之余,掌柜一脸沮丧,竟流下了几滴老泪,转身竟向应无花爬去,这似乎是他惟一的希望,爬得那样虔诚,那样凄惨,四位道士竟有些目不忍睹,刁梦珠心中更是无比同情,絮随风和云大夫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两广六怪却似毫无感情。

“女菩萨,求求你,大发慈悲不要打了行吗?求求你了!”那掌柜爬到应无花的身前,不住地磕头哀求道。

应无花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掌柜的磕着头,又跪爬着来到应无花两尺之内,哀声乞求着。

这时候,孟病夫动了,孟病夫身后的人也动了,四名道士见孟病夫出了手,当然不会落后,对于穷凶极恶的“天妖教”中人,他们绝不会讲任何情面,虽然不一定能够胜得了两广六怪和那神秘的人物,可这些已不能再顾忌。

孟病夫算准了四名道士会跟着出手,单从他们的交情便不会袖手旁观。

此时,两广六怪的脸色全变了,那神秘的斗篷中人虽看不到面目,但肯定也变了脸色。

因为应无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使得客栈中所有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那掌柜的如一团肉球,倒滚了回去,从孟病夫的脚旁到孟病夫的身后,他的动作一点苍老的感觉都没有,和刚才苦苦哀求判若两人。

他杀死了应无花,当他磕了最后一个头时,衣领中射出一排很小的弩箭,绝对毒,绝对快,绝对狠,是射向应无花,而这时候正是应无花对他不屑一顾的时候,对他这个糟老头满是鄙夷、毫不在意之时。

应无花听到脚边机弩一声轻响,便知道绝对不妙,于是,她踢出了两脚,很仓促,当然她是一个高手,虽然仓促,却力道十足,别看她那“四寸金莲”,曾经踢死过一头大豺狼,何况是个干老头。

但她却看错了这干老头,看错了这“可怜”的老掌柜,只怪她未曾打听清楚这客栈的后台是谁。

掌柜的似算准她会踢出两脚,便在他磕最后一个头时,衣袖中便有两柄短而锋利的刀子滑落在手心,刚好迎上了应无花那漂亮而惨烈的一脚。

应无花注定难逃一死,她没有避过射向她胸膛和咽喉的五支毒箭,机弩的力量太大,她和掌柜的距离又太近。

桑见官和胡涂鸦也听到了机弩的轻响,知道不好,但却没有办法解救应无花,救了应无花,他们便可能死于劲弩之下。掌柜的两柄短刀,两柄还沾着应无花鲜血的短刀,此时已射向头戴斗篷的神秘女人。

谁都知道那女人难缠,所以掌柜的两柄短刀在切断应无花的双腿后,身子倒滚之时,射出了两把短刀。

没有几人能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发展,林峰没想到,但他却没有太多的惊异,刁梦珠一声惊叫,她虽然对“天妖教”之人恨之入骨,但见到应无花如此死去,也不由得心中略有不忍。

絮随风与云大夫不禁相互望了一眼,刚才还在为这掌柜的担心,此刻他竟如此勇狠,当然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暗赞这掌柜的会演戏,也绝不会因他杀了应无花而改变对“天妖教”的看法,只不过觉得很好而已。

冯过客、余无子、桑见官、孙爱人、胡涂鸦的眼睛全都红了,一阵暴喝,五人的椅子若巨石一般带起一阵风雷之声,向孟病夫撞来,手中的兵刃便若全都活过来一般追在椅子之后向孟病夫和四名道士扑至。

那神秘的女人,两支筷子电光般地射向孟病夫身后的两名属下,身子若一道幽影掠过桌面,莲足疾踢,竟让两柄短刀倒射回去,比来时更疾更猛。

掌柜的身形暴挺,那本有些微驼的背,一下子挺得标直,背上的劲弩滑落,却信手接过了一柄剑,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呼,一柄短刀已插入他的大腿之上。

那神秘女人好快,一手轻揽应无花将要倒地的身子,一手拍开一柄攻来的分水刺,轻轻一抖。

“咔嚓!”一声轻响,竟将那名攻来的洪湖帮弟子的手臂给震断。

“轰——轰——”木椅的碎片乱飞,声势惊人至极。

林峰又安然地坐回椅子,端起酒杯浅饮,向云大夫望了一眼,云大夫立刻会意,紧紧地握了握靠在身边的那杆红缨枪,但并没有即刻出手。

那神秘女人像很轻柔地放下手中应无花那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缓缓地站起身来,在碎木横飞之中,那轻缓柔和的动作竟生出一种让人心寒的杀气和气势。

林峰眼神暴亮,他还感到那角落中的怪客眼睛也亮了一下,当然对方也发现了他,向他抛来一个不知是冷还是热的笑意。

“你们都得偿命!”那神秘女人声音比冰刀更让人心寒。

“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人者人皆杀之,她死有应得!”那掌柜惨哼一声,不屑地道。

“那你便先死吧!”神秘女人冰冷的声音刚落,身形便若鬼魅一般趋到掌柜的身前,手指若兰花齐绽地拂了出去,自然地射出了无数的指气。

掌柜的闷哼一声,下身不动,手中的剑挽出几朵剑花,配合着从两旁回护过来的分水刺和刀,毫不退缩地向神秘女人攻去。

“叮叮叮!”神秘女人的手指很巧妙地击在攻来的五六件兵刃之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同时掌柜的又发出一声惨嚎,身子暴跌出去。

他的肩胛破了一个血洞,鲜血疾喷而出,是神秘女人手指插伤的,他本可以避开这一挡,但他的腿却不听使唤。

神秘女人一声冷哼,那春葱般的中指上面缓缓地滴着鲜血。

云大夫诸人一阵骇然,想不到一个女子竟可以把指力练到这种地步,居然并不比少林金刚指力差,怎不叫人心头大骇。

洪湖帮的弟子一阵怒吼,手中的兵刃攻得更紧,但却无用,神秘女人的身影便若鬼魅般飘忽,这一帮人根本就阻挡不住她的动作,她的目标似乎是已倒在地上的掌柜。

云大夫动了,他和洪湖帮的帮主还有些渊源,刚才掌柜的剑法之中可以看得出来,掌柜的在洪湖帮中的地位倒是比较高的,不过他知道救不了那掌柜的,但他却不容神秘女人再伤别的洪湖帮弟子。

他的枪一动,孟病夫便认出了他,惊喜地叫道:“云大夫!”但孟病夫的手脚并没有空,而且斗志更高昂,他心中的把握更大,有云大夫相助,旁边还有两人压阵,这一战他便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孟病夫的对手是冯过客,冯过客虽然很干瘦,但能成为两广六怪的老大,自然有过人的本领,他用的是一杆旱烟袋,一杆杆头为生铁铸成的大烟袋,他的打法很怪。

冯过客掏出一把烟丝,边打边上到旱烟袋之中,他的动作有些悠闲,悠闲得可以将旱烟袋在桌上的火炉之中把烟丝点着,然后将孟病夫的铁牌挡开,猛吸了一口。

但冯过客的心底却充满了杀意,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有些骇人,他的眼中尽是仇恨,因为应无花的死。

余无子的刀很锋利,很威猛,第一刀便将定月的尘拂斩下数缕白丝,当然定月的“乾坤无极剑法”绝对不是像他的人一般,专门吃素。

在道教中,第二代七名弟子,在江湖中的名气极盛,其成名并非偶然,定月虽然年纪很轻,功力并不是很深,但剑法却极为灵巧。

定阳的对手是桑见官,这似乎是一个赖子、痞子,怪招迭出,其凶猛程度的确让人心惊。

桑见官用的是两支短短的匕首,蓝蓝的刃口,疯虎般的打法,竟使定阳穷于应付,桑见官的功夫本是在一次次打架中积累而得来,虽经过高人指点,却依然脱不了一身的匪气和无赖的习性,口水乱吐,钻胯,钻桌底,在地上滚……看似毫无章法,却往往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击,若不是定阳的道家功夫纯正深厚,早已给打得手忙脚乱。

定海与孙爱人打得不亦乐乎,定海毕竟是修道之人,其杀性比孙爱人轻多了,往往狠不下心下杀手,而孙爱人却凶狠得比冬天旷野中的饿狼更甚,这一战,定海打得很艰难。

云大夫的枪从胡涂鸦的身边掠过,但他却不是取这凶悍勇霸的胡涂鸦,而是取那神秘女人的后背。

胡涂鸦一惊,全因云大夫这一枪所凝的气势,在枪所经过的空间中,空气全都一滞,所有在这段空间里的人全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胡涂鸦分出一根大棒向云大夫横砸过来,这是一根粗铁钎般的铁棒,势若奔雷。

云大夫冷哼一声,枪身一绕,竟神奇般地将枪尖弹回来,反刺胡涂鸦的手背,枪未至,一缕劲风已经袭至,而定风此时云拂也缠住了胡涂鸦的另一根铁棒。

胡涂鸦未料到对方的枪法竟如此神妙,不由大吼一声,竟放开被定风缠住的大铁棒,并将之猛地推向定风,使铁棒若巨木擂钟一般,撞向定风的胸口,而身子一弯,扫向云大夫的铁棒竟向定风的右腰扫去,同时手也毫不犹豫地抓向定风的剑,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定风并不想同归于尽,他只好一抖云拂,以云拂去缠住那扫向腰际的铁棒,剑依然削向胡涂鸦的手掌。

胡涂鸦一声怪笑,手电光般反翻,竟躲到那只将要下坠的铁棒之后。

“叮!”剑并未斩到胡涂鸦的手掌,却斩到了那根下落的铁棒之上,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那神秘的女人提起一只莲足向掌柜的踢到,别看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绝对可以将掌柜的腰杆踢成两截。

掌柜的眼神毫无惧色,似乎死亡并不算什么,他似乎有一些得意,因为他为方坛主报了仇,但他绝对比他的年龄更老辣,他的剑向神秘女子的腿上斩到,哪怕只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也是他赚了,他很会算账,所以他根本就不理会踢向他腰际的一脚。

但有人为他着急,便是那满脸血污的青年,这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他没有兵器,他也知道任何兵器对付这个女人都是没用的,所以他没有找任何兵器,甚至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他要抱住这神秘女人的脚。

“传越!”掌柜的心都碎了,眼中尽是痛苦,一声凄厉呼叫,他有些疯狂了。

神秘女人那疾若奔雷的一脚并未能击在掌柜的身上,而是在那满脸血污的青年惨叫声传到众人耳朵之前的百分之一秒,击在那青年的胸口上。

他便叫传越,但却被踢开了胸口,这神秘的女人,一只莲足竟比巨斧更厉害,不仅将这叫传越的青年胸骨全部踢碎,而且一只脚破胸而入,硬生生地嵌入传越的胸腔之中。

掌柜的身子疯狂地弹起之时,传越的身子便飞了出去,像是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弹。

一股鲜血夹着两声凄厉的惨叫狂喷了出来,在空中洒下一道道美丽而凄艳的血弧。

神秘女人那绣着鲜花的软靴上,染满了鲜血,也在滴着鲜血。

掌柜的还来不及让开,便被传越的身体撞得倒翻而出,长剑竟一下子穿透了传越的身体,当他惨叫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时,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三根。

“好狠的一脚!”那坐在角落中的怪客不由得赞叹道,林峰也看得心惊不已。

神秘女人似乎有一股使不完的狠劲,硬是要先将掌柜的杀得再也无法活过来为止,对洪湖帮弟子的攻击,丝毫都不在意,但她这一次似乎惊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到一股锐不可挡的劲风疯狂地袭到。

这绝不是任何洪湖帮的弟子可以做到的。

的确,这是云大夫的枪,刚才那一幕,云大夫全都看在眼里,他竟对那死去的传越无比的尊敬,这也的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所以他的怒,全在枪上表现出来。

洪湖帮的弟子被这枪上的劲风一逼,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通道,他们当然能感觉到,这一枪是刺向他们的敌人。

神秘女人心头一惊,不得不转过身来,那春葱般的玉指,竟成别开生面的鹰爪状,带起一阵尖啸向枪头抓去,莲足竟斜向枪杆压到。

云大夫一声冷哼,枪尾一运力,刺式竟变成横扫,红缨荡成一片云彩,向神秘女人的腰际扫到。

神秘女人一声不哼,双爪下拦,身子一旋,竟顺着枪杆向云大夫攻到。

云大夫一惊,枪杆一弹,“啪啪”两声,他的身子立刻弹开,从他的身后立刻扑上来六人,是洪湖帮的弟子。

神秘女子身子一震,显是被云大夫的功力反击了一下,但她迅速如一团幻雾一般旋转了起来。

一阵惊叫,那些攻来的兵刃竟如刺在滑溜的泥鳅之上,滑向一边,洪湖帮中弟子竟有一些失重的感觉,身体上全都留下了数道爪印。

“好!好!”那坐在角落的怪客不由得赞道。

云大夫心头不由得一阵气苦,这神秘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但他绝对不会退缩,他的枪式一变,竟化成千万道吞吐的毒蛇,向神秘女子罩去,气势若江中之水,浩荡无比。

神秘女子一声娇喝,鹰爪立刻化成千万道绽放的兰花,虽然和刚才对付掌柜诸人的招式一样,可此刻却有更炽烈的杀气,就像流水一般存在于空间中。

云大夫立刻感到压力大增,而且一缕缕冷寒的杀气竟透过枪影,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立刻凝聚全身的劲力,毫不保留地击出。

“轰轰!”一连串紧密的暴响,云大夫一声闷哼,飞退而回,撞倒了一名洪湖帮的弟子,口角竟淌出一缕血丝。

那神秘的女人也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迅速又被洪湖帮中的弟子围住。

刁梦珠一阵惊叫,飞掠而出,她要去看看云大夫的伤势。

但一阵怪笑后,屋顶“哗”的一声裂开了一个大洞。

一个蓬发头陀从天而降,一双大手向刁梦珠抓去。

好快,好准,但却有一样东西比他的手更快,那是林峰的刀。

林峰早在他发笑之时就有所准备,絮随风在此同时也飞掠而出,他也是去看云大夫,同时也是照顾刁梦珠,因为,他知道这头陀并不是一个人来。

林峰的刀一出,坐在角落里的怪客便“咦”的一声低呼,但也并未有过多的表现,只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那头陀牛眼一瞪,从背上竟滑落一杆月牙铲,因为他感觉到林峰那刀身所散发的杀气,早已将他吞没,完完全全地吞没,使他便若浸在冰窖之中,他从来未见到如此可怕的对手。

刁梦珠一声惊呼,但瞬即感觉到,竟没有一片碎瓦落在她的身上,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因为有林峰的刀!

她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

“叮!”林峰的刀竟不作伪地与月牙铲相击。

林峰只感刀身一震,一股大力涌了过来。

那头陀的身子却被击得横飞而出,一声闷哼,踩烂了一张桌子,他心头不由得骇然,借下冲之势,又借重兵刃之利,竟被对方击得倒退,且对方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这岂不叫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