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魔之战

2008-03-21 16:44:35 发布 | 18468字

没有说话与多余想象的时间,林峰的刀绝对够快、够狠、够辣,甚至根本就不顾那脚下迎面而来的毒物。

“叮!”林峰的宝刀与肖万邪左手的“金鳞豹”相击。

两股大力全都聚于刀与鳞相交之地。

“金鳞豹”一声惨嘶,浑身一阵痉挛,竟被斩下四块鳞片,这是肖万邪从未遇到过的,这两条蛇是他这二十年来的心血,本以为刀枪不入,宝刀不伤,却未想到,今日却被林峰的刀斩下四块鳞片,岂不大惊失色?也知道林峰的刀是一柄罕见的宝刀。

付春雷与云大夫的精神大振,林峰这一攻为他们分担了很大的一部分攻击力,使得一条“金鳞豹”失去作用,攻势也凶悍异常直杀得肖万邪后退几步。

肖万邪心中惊怒不已,飞蛇、毒、蝎,毒物层出不穷,毒针、毒沙、毒雾,也是不断发出。

可惜林峰状若疯虎,闭住呼吸,只避开致命的毒针,其他根本就不理会,对那些毒物能被震开便震,不能震开便任由它叮、蜇、咬,却也使肖万邪身上负了几处狠伤,衣服被削得破乱不堪,两条“金鳞豹”竟被斩得鳞片乱飞。

肖万邪已心寒胆颤,简直怀疑林峰根本就不是人,根本就不是,是地狱的阿修罗,是混世魔王,虽然知道若非付春雷与云大夫相缠,自己定可以在四十招内将林峰击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可依然在心理上输给了林峰一大截,他甚至从来都未曾想到过世上居然有这么凶狠的人,他曾以他年轻时的凶狠为傲,可是与林峰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这是语言所不能描述的狠厉,再加上他认为林峰必死,岂会与一个将死之人拼命,所以越是心寒,退意越深。

林峰的头发散乱,脸上被毒沙、毒雾染得黑黑的,显得凸凹不平,虽然林峰的惨叫不断,却丝毫不退,衣服上被毒蛛之汁,毒蛇的血、毒针、毒沙等污染,溃烂成一种让人心寒恶心的意境,左手上也沾满了毒蛛的毒液,右手低垂,显然已变得乌黑,腿上,有赤红的蛇头还留在上面,地上到处是被踩得一塌糊涂的毒蛛、蜈蚣、蝎子、青蛇、红蛇,情景凄厉得比地狱更凄厉十倍。

肖万邪想吐,云大夫想吐,付春雷想吐,但林峰却已经不知道怎么吐了,他的脑中只有杀死肖万邪这个念头,然后去见有若母亲形象的付洁琼,想到付洁琼那酷似母亲的神态,他从杀得通红的眼中竟滚出了几颗泪珠,清澈、清澈的。

所有的人都心惊了,所有的人都心寒了,肖万邪犹觉如此,他与林峰又对了一脚,并以手肘在林峰的背上狠击了一下。

林峰在吐血之余,运用了“半刀堂”的“反手刀式”,在肖万邪的腰际拉开了一道长约半尺、深近一寸的伤口,并将他腰间的两条青蛇斩成两截,但林峰一倒地又爬了起来,双眼依然通红,充满杀戮之意,像一头已疯了的恶兽。

肖万邪的身上又被付春雷与云大夫添了两道伤口,但两人同时也被两条“金鳞豹”砸成轻伤,却并未咬着二人。肖万邪一颗心便若浸在天山寒潭中一般,肌肤寒得结上了冰,因为林峰的刀又来了,他的心中把林峰诅咒了一千万遍,甚至不由自主地念起降魔咒,因为,他已认定林峰便是一个不死魔鬼的化身,他再也不敢与林峰相战了,一声怪啸,向付春雷和云大夫两人撞去,两条受伤的“金鳞豹”幻成两道金影,把两人的攻势猛地撕开,接着肖万邪被云大夫的枪扎了一下,便从两人的缺口蹿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向峡谷奔去,甚至连弟子的尸体也不管了,疯也似地冲了出去,就若遇到了真的魔鬼一般。

云大夫与付春雷一愕,但也无能为力再去追逐他,因为两人也几近虚脱,与肖万邪斗了这么长时间,若非林峰相助早就伏尸蛇口,付春雷心有余悸,想不到二十年不见,肖万邪竟找来这么多稀世毒物,自己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两人只感刀风及体,而且气势极霸,不由得回头一看,只见形若厉鬼的林峰竟一声不哼地斩了过来,双目通红,犹挂着清澈的泪水。

付春雷与云大夫一惊,他们对医术都有极深的造诣,知道林峰此时已经杀昏了头,加上毒气一冲,使其神志完全失控,根本就已经不辨敌我,见人就杀。

付春雷不由得挥锄一挡,云大夫的枪也向宝刀上一挑。

“叮叮!”枪与锄立刻断为四截,险险把付春雷给划成两半,让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云大夫反应极快,在枪断之时,枪杆一伸,竟巧妙地点中了林峰的神藏穴。

林峰一震,呆呆地怔住,眼神逐渐转为清澈,但此时却“嗵”的一声仰天而倒,再无半点声息。

付春雷与云大夫对望一眼,心中一阵酸楚,一阵感激,一阵担忧。

“快快,把他抬回去,为他清毒!”付春雷急切地道。

云大夫感到一阵虚脱,以枪杆拄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艰难地扶直林峰的身子,与付春雷合力蹒跚地抬着林峰往谷中而去。

林峰只感觉自己在一种极热的环境之中,正在受着一种莫名的煎熬,甚至有些气闷,他感觉到呼吸异常困难。

他是在什么地方,他甚至不能睁开眼,不能动弹,没有听觉,只有一种感觉,其实他的感觉早已麻木。

周围环境的热度似乎更高,不仅体外感到煎灼,体内也感到煎灼,这难道是在地狱之中,正在油锅里焦炸?

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这个虚幻的概念渐渐使林峰失去了任何知觉,煎熬也似感觉不到。

接着便是父亲那模糊的影子,在他的周围飘荡,还有母亲,笑容那样亲切,那样慈祥,那样温柔,林峰想哭,伏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但却哭不出来,想伸手去拉住母亲的手,可是他动不了,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他急得大量地出汗,汗水满头、满身。

母亲依然在周围飘荡,后来又来了儿时的玩伴,十岁那年在水中淹死的小虎,正在向他招手,似乎还在亲切地呼唤林峰的名字,林峰想回应,可一切已不受控制,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地狱之中受着最残酷的刑罚。

杜娟的影子又出现了,在四周有美丽的蝴蝶,翩翩飞翔,甜甜的微笑,醉人的眼神,迷人的风姿,依然如昔,你也死了吗?你也来地狱中看我!林峰心问,接着又有厉南星、郭百川、小顺子、陈老爹、常天德、君情……

所有的人都在他的身边飞旋,欢唱,让他有些神醉意迷。

“你们在嘲笑我,嘲笑我下地狱还要遭到毒刑,才会来笑我,我恨你们,恨你们!”林峰在心底诅骂着。

“娘,你也不要孩儿了吗?我是你的孩儿林峰呀,我正受地狱的酷刑,你也赞成吗?娘,娘,你就这么狠心,我想你想得好苦。”林峰在心底想大喊,竟流下了两串泪珠。

“爹,你也和他们一样,你是个狠心的人,这么早就抛下我和娘,让我受尽人间的白眼后还要来受地狱的酷刑,你好狠心呀!”林峰的意念不住地飞绕,泪水却是越淌越急,汗水也是越流越多。

“杜娟,你也是来看我受苦的样子?你们难道也在地狱吗?人间那么好,为什么不呆,却要来这鬼地方呢?难道是因为你知道我在地狱里受苦吗……”林峰的意念在不停地转动,他的身体,他的感觉全都失去了作用,惟有那被压在心底的感情若潮水般奔涌而出,大喜大悲,自艾自怨……带着体内的激情不断地变化。

突然所有人影全都被一把火烧成了飞灰,全都消失了,换来了一批魔鬼、骷髅头,似还有发出凄厉的怪笑,恐怖至极。

林峰大骇,想大声呼喊那些人,想伸手拉住一个人,却什么都没能办到,惟剩下满天的魔鬼、骷髅头和厉啸,还似乎在低唤:“你去死吧,死了就能够见到他们,你活着也没意思,这么多的亲人和朋友都死了,留下你一个孤零零的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就算是当上了皇帝也是终生不会快乐,你去死吧,死吧!”

“是啊,是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还活着干吗?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林峰的意念逐渐转为薄弱,体内的情绪也渐渐低落。

那些魔鬼和骷髅头都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发出一阵让人恶心的狂笑,放肆得让林峰心中升起了怒火,升起了无名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潜在着一股狂傲的底气,哪怕是死,也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面前得意。

“我就是死也要做你们的主人,你们都给我住嘴,谁也不许笑,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林峰的潜意识在狂吼。

那些魔鬼与骷髅又笑得更狂野,简直是东倒西歪,不成阵容。

林峰心中狂怒,便要伸手去把他们一一捏碎,可是他却动不了,动不了手,也动不了脚,心中更是暴怒异常,怒气上涌,更是大汗淋漓,他心头有一股狠劲,绝对不会退缩,一定要将敌人完全打败,他在挣扎,不住地挣扎,接着君情竟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对他百般嘲笑……

林峰简直发了狂,他一定要杀了这些魔鬼,杀了君情。

不知过了多久,林峰居然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微微地活动了,虽然很艰难,但心头却狂喜,他向那些魔鬼和君情逼去,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嘲笑自己,他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林峰是强者,他的手臂移动了一些,可却在此时,一切的影子全都不见了。

没有魔鬼,没有君情,没有嘲笑,眼前不过是黑蒙蒙的一片,身体又感到了热的煎熬,手臂竟可以微微地移动。

“哼,怕了我吗?化成炼狱来折磨我,我也不怕,我是强者,就算死也要做鬼的主人,这一点点小炼狱就可以难得了我吗?”林峰的意念飞转,对这痛苦的煎熬产生了无比的斗志,竟不自觉地以意志去抵抗这滚烫的煎熬。

汗水如浆般地狂涌而出,但也并不像开始那般痛苦,而且渐渐地还有了一丝畅快。

林峰的心底很得意,因为他自认为可以完全对付那些魔鬼了,却不知正是因此而挽回了他的一条命。

林峰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一口大锅炉,他的身子完完全全地泡在巨大的锅中,锅的底下,正有人不断地添置着柴火,使炉中的水不至于降温,在这口锅之旁,还有两口大缸,大缸被架起,底下也是以烈火焚之,大缸中的水正热气腾腾,而另一缸却是新注入的清水和许多草药,正在熬,冒着热气的那一缸水呈碧绿之色,显然是缸内的药材被煮后形成的颜色。

林峰所在的锅中,水却成墨黑色,并且发出浓浓的腥臭。

林峰的肩下绑着两根很粗的木棍,显然坚实异常,木棍的一端伸在锅外,似是用来把林峰从锅中提起来的装置。

三个锅烧火的正是岳阳门三个弟子,每个人都似有些神情倦怠,但依然很坚毅地抛入柴火,每个人的脸都熏得有些黑了,不过这些都是干树柴,很容易烧。

守在锅边的却是云大夫与付春雷,两人的精神也有些不振,但又似乎有了一丝喜色。

付洁琼也经常过来看一下情况,不过她主要是负责刁梦珠的情况,如今刁梦珠已经醒来,性命无忧,伤势也大有好转,她便经常抽空过来看一下,小姑娘眼圈都已经有些红肿,似乎是哭泣过,付春雷也无可奈何。

这里离山间的小溪很近,取水很容易,又没有太大的北风,其温暖之处,也并不怎么叫人心乱,只是这锅炉之边却搭了个小小的茅棚,似是备以遮挡霜露的。

“似乎有了些反应!”云大夫激动地道。

“嗯,但还有一个危险期,不过我们已经多了一半的希望!”付春雷也不禁面露喜色地道。

“真是不敢想象,他居然能够在沸水中煮上三天还能够渐渐苏醒,这真是一个奇迹!我连做梦都未曾想到。”云大夫心有余悸地惊叹道。

“嘿嘿!其实我也想不到,我们一家三代行医近百年,什么疑难杂症未曾见过,惟独这一次我全没有半分把握,本只想稍尽人事而已,却不想煮了两天之后,发现他的内部生机并未断绝,而在他与人交战中,我也从来未曾想到一个人的斗志能够达到如此强的地步。”付春雷不由得也感叹不已地道。

“想来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我活在世上也有五六十年,却从未遇到这样顽强、凶悍、勇猛的人,比他武功高的人有很多,但比他狠、凶、悍的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人,他应该是一个魔鬼。”云大夫脸色异常古怪地道。

“哈哈,云兄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的确像个魔鬼,一个具有人性,而又不坏的魔神,你可知道,在六天前,他已经死过了一次,那次是被黑白无常、连心四剑、山魈及三十名‘天妖教’的箭手围攻,他只有一个人,结果却是将山魈险险杀死,毁掉‘天妖教’四名箭手,浑身浴血地逃了出来,当时他所受的伤比现在倒是要轻一些,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不能活下去,就算你或者是我,也许连毒尊肖万邪受了那种伤也绝对不可能活得长久,可他却活过来了,而且在三天后,更加勇悍、凶狠、狂傲、厉害……”付春雷欢快地一阵大笑道。

“哦?他受了什么伤?”云大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你肯定想不到,他当时被山魈的‘六阳煞阴掌’击得五脏离位,又被七支‘万毒金针’射入体内,同时,身上被沾有剧毒的‘天妖教’特制的怪剑划得血肉模糊,然后在黑白无常、连心四剑的追逐下奔跑了四五里山路……”付春雷如数家珍地道来,早把云大夫惊得目瞪口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大夫不由得又看了看锅炉中的林峰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只怪物一般。

“云兄不敢相信是吗?但这却是丝毫不假的事实。”付春雷淡淡地一笑。

云大夫不由得一阵苦笑道:“我真不敢相信,要不是由付先生亲口所说,就是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想想,以黑白无常、连心四剑、山魈再加上三十名箭手,就是叫毒尊、四大圣者之辈也绝不会讨得任何便宜,而林公子受这些伤能在三天之内恢复到这种程度,这是绝没有人能敢相信的。”

“是呀,人的生机是一种很难解释很难预测的东西,就是我们医术再高,也还是对生命这东西半点也摸不透,对人的生命力强弱也揣测不了,但愿他能继续度过难关。”付春雷感叹道。

“看他的皮肤已经煮得快要松烂了,真是叫人担心。”云大夫心情沉重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所用的这种药草本就是为了减轻他皮肤所受的热力,并减轻这沸水对他生机和肌理的破坏,若不然,就是金刚之身恐怕也会连骨头都给煮熟啦!”付春雷无可奈何地道。

“付先生的这种草药真是当世一奇,可惜生长在那种极寒之地,否则我倒想抽空去采摘一些回来。”云大夫有些遗憾地道。

“其实,这药并非我所采,而是我父亲所采,采回已有数十年未曾用过,这种疗毒之法也是向当地的土著人所学,只是这种草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若非林少侠所中之毒太深,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疗治,且少侠体质特异,本身自具抗毒素,否则就是有这种方法与药草,只怕也已经死够百次了。”付春雷解释道。

“不错,林少侠所中之毒,足够同时毒死一千人,而且绝对活不了一个时辰,可他却挺过来了,当时我的心情也和付先生一样,这只不过是稍尽人事而已,想不到却创造了奇迹。”

云大夫心有余悸地道。

“嘿,天命如此,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知道的,该换水了。”付春雷苦笑道。

“嘿!”两人同时一声低喝,各持一根木棍,将林峰从锅中提起,放入那正在翻泡的缸中,那缸碧绿的水一下淹过了林峰的头顶,林峰的口鼻间,有一根细长曲管露在水面,头顶早已秃得没有一根头发,浑身赤裸,皮肤通红,犹有浓黑的液汁在渗出。

立刻有三名弟子把锅的水抬到远处峡谷口的一个不生草的地方泼掉,再抬回来清洗一下,将清洗的水倒掉,放入草药,注满清泉,再烧煮。

片刻,那缸碧绿的水又变成了浓黑的墨汁般的色泽。

“咦!”云大夫一声惊叫,不由得抬头望望付春雷,却见付春雷也是同样的表情。

“怎么会如此之快?”云大夫惊叫道。

“不知道!”付春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勺,舀了一勺浓水,嗅了嗅,伸手在林峰飘在水面上的百会穴摸了一下,再回手在两根曲管外探了一下,惊奇不已地道:“他竟转入了内呼吸,根本就不用外面所吸进的气体,而且正在运用体内的真气逼出自己体内的毒液,与清水形成对流,真是奇哉奇哉!”

“什么,他竟能用胎吸?”云大夫伸手在那曲管上方一探,果然丝毫没有空气流动的情况,就像是死人一般,再一摸林峰头顶百会穴,竟然有一股很奇异的真气在流走不息。

“将曲管给摘下来!”付春雷立刻道。

云大夫心中一惊,但依然迅速地抬起林峰的头,摘下曲管,让林峰的嘴巴紧闭,再放下沸水之中,心头依然是一片迷惘。

付春雷望着有些呆痴的云大夫不由得苦笑道:“对他我根本猜不透,我的医术似乎也不够高明。”

“真是难以想象,真是难以想象……”云大夫只知道喃喃自语,对付春雷的话却丝毫未曾注意。

付春雷神色一变,知道云大夫此刻早已被这不可能的奇迹弄得心力憔悴,此时此刻却是最易走火入魔,不由得心神一动,立刻出指点中云大夫的神藏穴。

云大夫丝毫未觉付春雷这一指,但三名岳阳门弟子却大惊失色,怒道:“你干什么?”就要冲过来相斗。

云大夫心神一震,瞬间便恢复了神志,虚弱地道:“别乱来,付先生这是救了我,使我免受走火入魔之危。”

三名岳阳门弟子这才释然,不由得向付春雷投以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对不起,付先生!”

“没事,你们的心情我理解,这几天也累了你们,你们可以替换烧火,适当休息一会儿,只要水总是沸的就行!”付春雷淡淡一笑。

云大夫盘膝而坐,自顾运气调息起来,付春雷也感到一阵倦怠袭了上来,不由得也与云大夫并肩而坐,运行真气驱除疲劳。

林峰此时却又有另一番感受,他已经感觉不到煎熬的痛苦,反而觉得全身逐渐变得舒服,他现在也不管身在地狱还是在人间,只知道凭自己的意念来享受这种舒服的滋味,这是由于沸水对抗而转过来的,其实本就是以意念驱动体内的真气,使清水与毒汁在皮肤上的毛孔之间形成对流,吸入清凉的药水,排出浓黑的毒汁,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这正是道家所说的“先天”,这时的功力增长速度却是平日速度的数十倍,不过此时却只是用来驱毒而已。

外界的一切,他都已经忘记,连声音、味觉、感官全都截断,纯粹地陶醉在内在的世界之中,靠着自己的意念使体内的真气循环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峰只觉得体内通体舒畅,千万毛孔中沸水交相流动,生生不息,身体在不断地吸收着沸水中的草药,体内的余毒早已排得一干二净,感官逐渐恢复了知觉,知道自己生命的存在,而且知道自己在沸水中煮了五天,因为他听到了付春雷与云大夫的对话声音。

付春雷与云大夫的精神显然好多了,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林峰已完全脱离了危险期,所以在煮林峰之时,他们便可以调息打坐,使自己的功力与精力恢复过来,还不时地换换三名岳阳门弟子,让他们也休息一下。

他们二人此时正在为一件出现的怪事而惊得不知说什么。

这次换的一缸药水,那碧绿之色并不是变成浓黑色,反而是变得清澈无比,连那些碧绿之色也全都没有了,而林峰的皮肤却隐隐泛起碧绿之色,这岂不叫他们大吃一惊?

林峰竟将水中的药质全部吸入体内,在皮肤表层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对沸水早已没有什么感觉。

林峰的感官一恢复,体内的真气立刻一乱,一股气闷的感觉油然而生,听得付春雷与云大夫的几句话,竟忍不住喝了一口水,大叫一声,脑袋破水而出。

付春雷与云大夫一惊,同时惊呼道:“林少侠!”

林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小口水,惊疑不定地望着众人,一脸疑惑,竟不答话。

付春雷与云大夫心中一寒,莫要是把脑子给煮坏了就糟糕透顶了,不由得急道:“林少侠,你不认识老夫吗?”

林峰望了望两人一齐发问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抬起手摸摸头,感觉到头顶一丝凉意,一下子带得那根木棍一阵乱动,大奇道:“我的头发怎么没了?怎么会这样?”

付春雷与云大夫见林峰满眼都是疑惑,又不回答他们的问话,更为着急道:“林少侠,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的记不起我们吗?”付春雷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林峰愕然地一笑道:“当然认识你们,付前辈、云大夫,只是怎么会这样?”不由得又望望自己在水中赤身裸体的样子,和那正在冒着大泡的沸水,称奇不已,心道:怎么我感觉不到烫?伸手在沸水中一摸,只觉得正舒服,大为困惑,“这是什么水?居然这样舒服,又像是沸水。”竟顽皮地捧一捧水向正舒开笑颜的付春雷和云大夫泼去。

付春雷与云大夫听林峰如此一说,真是心花怒放,林峰不仅未曾失去记忆,而且伤势已好,毒汁全逼出来,煮了五天五夜,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而这奇迹中的奇迹却是由他们两人和林峰一起创造的,这对于一个医者来说,那是怎样的一件高兴的事,二人心神不由得有些恍惚,林峰这一捧开水泼到脸上竟未曾察觉。

“果然是不烫人!”林峰自语道,旋又道:“这水如此舒服,二位也来洗一洗吧!”

付春雷被林峰这一叫,醒了过来,只觉得脸上竟火辣辣的痛,不由得惨叫一声,捂着脸叫苦不迭。

云大夫先是一愣,终也感觉到脸上竟有水泡长起,刚才未曾觉得,此时却痛得不得了,也捂着伤处叫苦不迭。

林峰立身而起,对二人的动作大惑不解,摸摸那自己感觉很舒服的水,就是不明白二人为何如此惨叫,不由得转头向正在烧火的“岳阳门”弟子问道:“这是什么水?”

那名弟子也是一愕,奇怪地道:“这是沸水呀,你不见我一直在架柴煮吗?难道你就不觉得烫吗?”

“烫?”林峰伸手摸摸被煮尽了头发的脑门,大惑不解地自语道。

“嘿嘿!”那岳阳门弟子看林峰怪模怪样,赤裸的上身,不由得一阵微笑。

林峰望着正站起身来、露出长出几个大水泡的脸和那不住眨着眼的付春雷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真的在这里煮了五天五夜吗?”

付春雷的眼睛也被沸水给烫了,但此刻依然兴致勃勃地道:“不错,少侠都听到了我们说话?”

林峰伸手一摸皮肤,并重重地揪了一把,痛得大叫:“哎哟!”才惊奇不已地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还没给煮熟?还没死去?”

付春雷与云大夫相视苦笑,付春雷无奈地笑道:“但愿我能明白,我还想听少侠你讲给我们听呢?看来大家都是稀里糊涂的。”

云大夫也相应地投以苦笑。

“这水很烫吗?”林峰不解地问道。

“这个是当然,至少可以把石头煮熟。”云大夫有些夸张地道。

“嘿嘿,那我肯定是钢铁,怎么煮都煮不熟,否则大家可就有汤喝了。”林峰忆起自己中毒时的情景,不由笑道。

“哈哈……”几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付春雷笑道:“我们五人忙了五天五夜,不仅没喝到汤,反而把你给煮得生龙活虎,看来我以后郎中也不必做了,专门去开个煮人店算了。”

云大夫与几人不由得同时大笑。

“我的衣服呢?”林峰问道。

“林大哥,你好了?”老远就传来付洁琼那兴奋得几乎要哭的声音。

林峰不由得回过头向梅林望了望,只见付洁琼扶着另一名黄衫美女姗姗而来,又望望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大缸之中的怪异模样,不由得俊脸一红,立刻沉到缸里,只探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缸外,急道:“别过来,别过来。”

付洁琼与那少女一愕,望着林峰那羞急的模样和那秃秃的脑袋,立刻明白过来,也不由得小脸一红,“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付洁琼笑得两眼泪水直流道:“林大哥,我是为你送衣服来的,若我不来,你岂不要在缸中煮一辈子。”

黄衫少女也不由得“扑哧”一笑,竟若百花齐绽,林峰给看得目瞪口呆。

那失去血色的俏脸,微带病容的气质,一袭黄衫罩定那若春柳般纤弱的身子,还有那含而不露大家闺秀的神态,竟有五分像杜娟,林峰不由得有些痴呆。

那黄衫少女与林峰那有特异魅力和磁性的目光相遇,不由得使那失去血色的脸儿像抹了一层胭脂般的红润,连忙低下头。

“你把衣服放在那儿,和刁小姐先回屋,我们待会儿就回。”付春雷笑道。

“女儿遵命!”付洁琼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道,转身扶着黄衫少女道:“珠姐,我们先回去。”两人同行而去。

林峰怅然若失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见两名正在添火的“岳阳门”弟子露出怪异的笑,不由得脸儿一阵发烧,笑道:“你们还在添什么火,我都已经洗了五六天的澡,还要让我再洗下去呀?再煮,把肠子都煮熟,也大概全都会被你们捡个便宜。”

那三名“岳阳门”的弟子望着林峰那怪模样,又望望手中的柴火,不由“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柴,伸手在脸上一抹,却变成了个大花脸。

众人看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付春雷把衣服递给林峰,林峰站在缸中不伦不类地望着肩膀下的两根粗长的木棍,苦笑道:“还是由你们把这两条木棍解开吧,我全身都是酸软无比,看来要进补进补才能够复原。”

付春雷望了望那两根长长的棍子,哑然失笑,用力扯断那已煮得很熟的牛筋,扶出林峰显得异常虚弱的身体。

“你的感觉怎么样?”云大夫关心地问道。

“或许是这几天未曾吃饭的原因,全身的力道在刚才恢复知觉时,全都失去了!”林峰苦笑道,迅速穿上由付洁琼送来的衣服。

“嗯,挺合身的,看来琼儿还是手艺老到,比医术更精。”付春雷打量了林峰一眼笑道。

林峰看了看身上这件浅蓝色外袍,那贴身的很有紧力的黑劲装,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这虽没有“锦绣坊”的做工与料子好,但手工也显得十分细致,最难得的却是如此合身,一条淡黄色的腰带,使外袍紧扎,还略有些绅士风度。

林峰不禁摸一摸光秃秃的脑袋,笑道:“和尚穿这样的外袍,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几人不禁大笑,付春雷伸手给林峰把脉,刚一摸到林峰的手,不禁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来,惊道:“好烫!”

云大夫与林峰都不禁大奇。

云大夫也伸出两指,刚向林峰脉上一搭,一股炙热之气冲了出来,吓得他慌忙缩手,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付春雷这次有所准备,将内力运至二指,轻轻地搭在林峰的脉上,静静地感应着林峰体内的真气流动状况,眉峰不由得紧皱。

“怎么样?”云大夫比付春雷更为着急地问道。

“脉象并不是很稳定,而五天五夜的沸水相煮,在体内积留了很深的热毒,这却很费时间治疗,一个不好,还易被热毒焚心,比中那些蛇毒、蛛毒更厉害。”付春雷担心地道。

“哈,生死有命,我本来早就以为自己死了,和那些魔鬼们恶斗一番,现在又见到了阳光,证明老天已经待我不薄了,反正我已具有魔性,功力恢复,反而使魔性恢复,若是有一天做出令天下正义之人所不耻的事,却又后悔晚矣,不如早死算了。”林峰有些伤感地苦笑道。

“魔性?每个人身上都会存在的,少侠何必如此说呢?只要是灵智尚在,自然可以用理智压制它,这又何惧之有?”云大夫不解地问道。

林峰望了望神情真挚的云大夫,苦涩地笑了笑,道:“我这魔性与人生俱来的魔性不一样,不必说了,生死由命,无谓之举多作又何益,对了,你‘岳阳门’的掌门令牌在我这里,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刚开始我还妄想去做你‘岳阳门’的掌门,现在我的神智是最清醒之时,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把掌门令牌交给刁小姐,让她回去做掌门吧。还有,我听刁掌门在与黑白无常对敌之时,说怀疑是一个叫权豹的人泄露其行踪,希望你们小心这个人,其他也就没什么了,咱们回屋去吧!”

付春雷扶着林峰向那边呆若木鸡的云大夫望了一眼,道:“云兄,咱们回去了!”那三名岳阳门弟子也都眼中射出无比的仇恨,呆呆地望着天空。

付洁琼与刁梦珠此时还在茅屋门口,望着几人蹒跚而回,林峰虽然很洒脱,但却显得有些无奈。

云大夫神情有些古怪,付春雷眉头紧锁,三名“岳阳门”弟子神情极为沮丧。

“怎么了?”付洁琼似乎感到气氛有些不对,焦虑地问道。

林峰望了望二女那有些焦灼的眼光,不由得安慰她们笑道:“没什么,只是几天没吃东西,现在头顶又着凉,想到有一天若有一个和尚看见我,硬要拉着我叫小师弟,大家心头都有些不高兴而已,不知道洁琼是否为我准备了一顶漂亮的帽子?”

付洁琼与刁梦珠都禁不住掩口笑了起来,云大夫与付春雷见他说得很有趣,也不由得莞尔。

“帽子嘛,明天定会给你做好,一定不会让和尚认出你是他的师弟,还会叫你师祖也说不定呢?不过倒为你们准备了祭祭五脏庙的贡品!”付洁琼俏皮地笑道。

林峰哑然失笑道:“和尚师祖还不是要念经,我最怕这个了,做叫化子也比做个和尚强!”

刁梦珠也不由得瞥了林峰几眼,只见那脸上红润得有些失常,与她脸上苍白的格调恰恰相反,再看看云大夫与付春雷的神情,心底也似有所思。

“先去吃点东西吧,都五天五夜未曾进过一粒米了。”付春雷提醒道。

“对了,洁琼,有没有把酒热好,我还想多饮几口‘不归夜’呢!”林峰温和地道。

付洁琼望了望几人的神情也似有所感,那顽皮的笑容一下子便被水化了,冻结的脸上不能变化,有些伤心地问道:“你们在骗我,林大哥根本就还未好是吗?”

付春雷的眼色有些无奈加上几分凄婉,但却作声不得。

林峰却毫不在意地温柔道:“洁琼妹妹,付前辈的确已经治好了我体内的蛇毒与蛛毒,否则我早就已经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走,先进去让我吃个痛快,喝个痛快再说吧!”说完挣了付春雷一下,两人挤入屋子,只见满桌的酒菜,丰盛已极,竟满满地摆了一大桌,显然花费了付洁琼很多精力,且是特地为林峰所做。

林峰望了一眼,嗅了一嗅,赞道:“色香已经达到高手之境,就不知道味道如何,看来洁琼妹妹应该是此道中的高手了!”

“这当中还有珠姐姐的功劳,菜是我做的,她却是技术指导,要赞先赞她。”付洁琼有些慨然地道。

“哦,想不到刁大小姐居然还会是高级厨师,真看不出来,不知哪家公子的福气好,会有你这样能干的妻子?哈!”林峰眼神中毫无杂质地打量了刁梦珠一眼,真诚地笑道。

刁梦珠不由得羞得俏脸泛红,低头不敢看林峰,付洁琼却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感觉,笑看刁梦珠的窘态。

“公子见笑了!”刁梦珠声若蚊蚋般地道。

林峰淡然一笑,又有些凄然,眼中充满无限的柔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向往地喃喃道:“要是她也能做一次这样的菜给我吃,就是叫我此刻死去也无憾了,唉!”又不由得摇摇头,凄然地露出一脸苦涩的笑。

这却把刁梦珠、付洁琼给听痴了,声音虽然小,但那种深深炽烈的感情却无比清晰地在她们心中烙成了印,付春雷也不由得一阵暗暗叹息。

林峰不理众人的表现,老实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心头不由得一阵怅然,勉强笑道:“大家都来坐呀,我一个人可吃不下去哦!”

林峰望着众人一一坐下,三名“岳阳门”弟子都拘泥于身份,不敢就坐,道:“属下端了菜到外面去吃吧,属下绝不敢与小姐同席!”

刁梦珠望了一眼,便道:“好吧,你们便端到隔壁去吃。”于是捡了三盘菜,递给他们。

三人忙不迭地接了过来,连声道:“谢谢小姐!”

林峰有些不忍,但又不好出言相阻,毕竟是人家门派中的礼节,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于是客气地道:“三位兄弟,就把这壶‘不归夜’带过去吧!”然后望了付春雷一眼,又看了刁梦珠一眼。

付春雷立刻应道:“是呀,天寒地冻,你们也辛苦了几天,就拿去吧。”

“还不快谢谢林少侠和付先生!”刁梦珠与云大夫同声道。

三人立刻感激地望了林峰一眼,恳切地道:“谢谢林少侠和付先生的体谅。”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林峰松了口气般地道:“我肚子都饿扁了,若是我吃相很难看,两位小姐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下次我肚子饱的时候,吃相肯定会很好,那时你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知道吗?”

“扑哧!”付洁琼不由得又笑了出来,刁梦珠也不禁莞尔。

林峰首先便是端起酒杯,刚准备饮下去,却被付春雷挡住了,有些焦灼地道:“林少侠,你现在不能饮酒,体内的火毒受不住酒精的刺激,只会使火毒很快地攻入心脏,到时候便真的是世上无药可救了。”

这一说便像是一颗炸弹,把付洁琼给炸得花容失色,刁梦珠也大吃一惊。

“我自知道,体内的境况我早就探查清楚了,就算我不喝酒也不过只是能多活上一阵子而已,这还全因我在受蛇毒之时将心口几处大穴制住,否则只怕此时心脉早给火毒焚毁,既然不能活,又何不潇洒痛快地去死呢?若无酒这人生又有何意味可言?”林峰神情有些倦怠地道,但脸上却毫无一点悲切,反而更显得爽朗。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付洁琼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林峰的心一阵揪痛,他此时深深地感受到付洁琼对他的那种深深的关切和爱恋,可是他不能接受,就算他不死,也只能将她当一个妹妹般地看待,就因为那种母性的感染,不由得温柔地道:“生死由命,天意如此,我们也不必强求,虽然我林峰志比天高,从小受尽别人的白眼,但死时能有这么多人关心,也已经足够了。”

众人心中不由得一阵恻然,付洁琼当即把林峰的身世讲给刁梦珠听了,听到这种饱含着人世沧桑的经历,她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洁琼妹妹,你先去把我衣物中的东西和行囊拿过来。”林峰对生死毫不在意地道。

“我这就去!”付洁琼忍不住掉下的泪水,有些抽咽地道,转身沉重地去拿东西。

“云大叔,付先生,难道你们也对此束手无策吗?”刁梦珠抱着一线希望地道。

云大夫不由得一阵苦笑摇了摇头,付春雷有些伤感地道:“对林少侠所中的那些剧毒,我们本来就根本没有抱希望能够疗好,只是尽些人事,谁知林少侠体质特异,且本身具有抗毒之能力,竟奇迹般的将剧毒疗好了,这之中却用了两百五十六缸清水,加草药烧煮,所排出来的毒液,足够毒死一个城里的所有牲口和人,你说有多毒,但有利也有弊,想一想,就是一个人练到水火不浸,金刚不坏之躯在这热水中烧煮五天五夜,也只会剩下半条命,这火毒、热毒之烈,是难以想象的,我们只盼能有第二个奇迹出现。”

“大家不必为这些事情而伤脑筋,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太在意生与死呢?”林峰用筷子夹起一只山鸡腿豪迈地道。

“林大哥,东西尽在这里!”付洁琼来到林峰身边,打开一个小包袱轻声道。

林峰啃了一口鸡腿,便轻轻地放下,握起宝刀摸了一下叹了口气,自语道:“宝刀啊,宝刀,自从你跟了我后,便没有遗憾了是吗?可惜这个世上能让你无憾的人已经太少了。”又转头从小包中摸出两块令牌。

“掌门令牌!”刁梦珠惊呼道。

“不错,这正是刁掌门临终前抛给我的,其实,我也对不起刁掌门。当时,我若是及时冲入黑白无常的包围圈中,也许形势会改变少许,但我知道当时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我当时本就属于魔道中人,神志已受魔性所制,希望刁小姐与云大夫能原谅我当时的自私,此时,我却是清醒的。付前辈说得很对,只有在我受了重伤或失去功力之时,我才是真的完全属于我自己,这才会想到,要把掌门令牌交给刁小姐,可笑我还曾想自己去做你‘岳阳门’的掌门,可此时却知道那是多么可笑的打算,这一路上受到黑白无常的追杀,我基本上算是死过一次了,就当我过去全都死去了吧,此刻却是真我!”说完,双手将那黑黝黝的令牌递给刁梦珠。

刁梦珠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连伸手接令牌都不知道,似乎沉浸在父亲的惨死想象之中。

林峰也不想顾虑什么男女之别,一手拉起刁梦珠那素白的玉手,将掌门令牌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中。

刁梦珠一颤,手却被林峰捏住,一股热力传了过来,但却忍住未曾惊叫,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脸儿不由得像抹了胭脂一般红润。

林峰清楚地感觉到刁梦珠的颤动,立刻想到自己体内那奇异的热毒,不由得赶快放下手来,但刁梦珠那白玉般的手指依然被烙上了一圈红印。

“对不起,我有些忘形了!”林峰不好意思地道。

“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把掌门令牌慷慨地还给本门,本门上下无不感激不尽。”刁梦珠幽幽地道。

“刁小姐也不用感谢我,若不是我此时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还真不想这么快便把这掌门令牌交给你们呢,哈哈哈,至少我总得捞点油水什么的,对吗?不信你去问一下‘青龙帮’的娄钟、方仪和龙三少爷龙佩,第一次和他们打架,我敲诈了一百两银子,第二次和他们打架敲得更多,这把宝刀‘柳眉儿’便是敲诈来的,哈哈,我只不过是个小无赖而已。”林峰毫不隐讳地大笑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些难过又觉得好笑,看着林峰那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故意逗起众人情绪的那种气慨,众人的心头更是沉重,但却也还是使气氛活跃了一些。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托付前辈相办,我这里有一块神铁令牌,你拿去到朱家镇上交给‘天蓬客栈’的老板,就说我已经死了,叫他们另作安排,同时也不要松懈我的教训,这当中因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问题,也不便对你们直讲,请付前辈勿要见怪,也不要去追问他们,行吗?”林峰将手中那似注满异样能量的神铁令牌放在付春雷的手中,恳切地道。

付春雷一接令牌,心神立刻一颤,坚决地道:“付某定会依你所托,绝不会有半点相违。”

林峰淡淡地一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还请你对他说一声,叫他转告王伯,说这块神铁中的秘密与一种神秘能量有关,只能用心去感,里面似包含了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并且似乎有一个人的烙印传了进去,有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召唤,叫王伯以内心去感悟神铁,或许会有所发现,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而且这似乎还有一种镇魔护心的作用,叫他好好运用!”

“我会的!”付春雷慎重地道,同时一震,惊问道:“你说还有一种镇魔护心的作用?”

林峰惊奇地看付春雷一眼,平静地道:“似乎有这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自从我将这块神铁挂在胸口之时,魔性似乎就要弱一些,虽然仍存魔性,只要不受到外界的刺激,一般不会魔性大发,而且也不那么冲动,在上次我疗伤之时,当功力在胸前结集之时,似有一种神秘力量从神铁上传入我体内,使灵台异常清明,体内的魔气升至胸口便被镇住,反而有被压入丹田的情况。”

“你先别喝酒,让我先来试试!”付春雷面呈喜色地道,说完将令牌向胸口一挂,将神铁贴胸,闭目运气。

众人全都心不在酒菜之上,全都盯着付春雷的神情,林峰却并没有多大兴趣,一心吃着山鸡腿、野兔腿、山笋肉,大口大口地嚼着喂肚子,只是没有喝酒而已。

良久,付春雷在众人目光紧盯之下睁开了眼,面呈欢喜之色道:“我倒是没有像林少侠那般看到广阔的空间,但有一股神秘镇魔护心的力量却不假,而且这似乎是一颗天然的热火之石,其内心所蕴的火气比世间任何火都烈,但却是紧敛于内心,外面只是保持一股很暖的温度,促使人心宁气静,林少侠有救了,想来真是上天要保住林少侠的命,才会赐这样一块神铁给他。”

“真的可以救林大哥的性命吗?”付洁琼喜极而泣问道。

“傻丫头,我说话也信不过吗?我本来有一种驱火毒之法,但却苦于无法护住林少侠的心脉,到时反而会使心脉自焚,形成三昧真火,那样就是大罗金仙也回天无力,可是现在有这块神铁之助,可由少侠运功连通神铁中神秘力量,将火毒无限量地转入神铁之中,那样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了,这块神铁能吸纳多少火毒是没有人能够估算得出来的,更不会有副作用,只是让林少侠多吃一些苦头而已!”付春雷喜得眉毛都拧成一片地笑道。

林峰神情依然很冷淡地一笑道:“就算我的伤好了,却又控制不了魔性,这又如何是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林少侠这之前不也并没能控制魔性吗?然而你所做之事,也不愧为江湖好汉,不是我说,在当今各大门派中能有做到林少侠这样子的人绝不会很多,何况少侠若是伤势不好,如何到西域去求治?听我父亲说,去那里不仅要翻过大雪山,还有很多土族、马贼,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所以你的伤必须治好。”付春雷严肃地道。

“是啊,只要伤势好了,其他一切都很好说!”付洁琼欢喜地应和道。

林峰苦涩地一笑……

林峰的火毒已经完全去尽,惟有体力犹未曾恢复过来,胸口却因贴着神铁令,留下了一个似火烙的红痕。

这一日,絮随风竟然来了,依然扛着大竹篙,带着竹笠,作摆渡的打扮。

林峰很欢喜地迎了出去,却见付洁琼正叽叽喳喳地讲近日所发生的事,只把絮随风听得心惊肉跳,听到最后却终于放声大笑,付春雷走上去一把挽住絮随风的手臂笑问道:“你怎么不顺便带几坛‘不归夜’过来?”

“我老儿可是也没空呀,难不成,让我抱着酒坛子东奔西跑?”絮随风哑然失笑道。

“为什么忙着呢?”付洁琼也若小鸟依人般地挽着絮随风的手娇声道。

“我忙的事情可多着呢,不过,你父女二人最好放规矩一点,不然不知就里的人还会说你们是绑架我这糟老头呢!”

“哈哈,看你这一身打扮,谁都知道你没有油水可捞,谁绑架还要倒赔饭钱,若有人说我们绑架你,就干脆把你送给他们好了。”付春雷不由大笑道。

付洁琼却甩开絮随风的手不依地道:“絮伯伯坏透了。”

“怎么个坏法,若不是我送个……”絮随风一眼便看见立在门口的林峰,不由得刹住话题,向付洁琼干笑两声,转步向林峰走去,看了看他有些苍白的脸,关切地道:“林公子,可好一些?想不到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厉副总管和郭老贼头叫我代他们向你问声好。”

“厉总管和老贼头,他们还好吧?”林峰神情有些激动地道。

“他们都还好,只是那老贼头开始没人陪他喝酒闲得慌,不过后来好了,却是因为你那一闹,便经常有人去找他聊天了。”絮随风笑道。

“杜家庄把他软禁了?”林峰神色一变,问道。

“别紧张,看你新伤未好,不宜如此激动,五魁门还没有这份闲情,只是你小子使那新来的有位叫‘黎黑燕’的女弟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经常送酒和烧鸡去换那老贼头讲你的故事而已,哈哈,你想不到吧?”絮随风想来不由好笑地道。

林峰也不由得一阵不好意思,干笑道:“我根本不认识她。”

“但你小子把她的大师兄给耍得窘迫异常,又是突如其来的功力这么好,谁都会认为有名师教你嘛,也便有很多人花工夫去追查,也许或是那小丫头见过你一面,便被你的英姿和霸气及气质所迷住了,也不为奇事,对吗?”絮随风开怀畅笑道。

“絮前辈说笑了,三小姐她还好吗?”林峰神情有些黯淡地问道。

絮随风神情也不禁一黯道:“她、少爷和夫人全到蜀中汉源去了,听说大小姐有喜了,他们已走七天了。”

“絮大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付春雷拉过絮随风道。

“哦!”絮随风扭头随付春雷的所指一看。

“这位是‘岳阳门’的云大夫,这位是‘岳阳门’刁龙兄之女刁梦珠姑娘!”付春雷指着云大夫和刁梦珠道。

“久仰!久仰!”絮随风抱拳客气地道。

“这位是我至交‘渔隐者’絮随风大哥!”付春雷为云大夫二人指了指絮随风道。

“想不到今日能多见一位奇人,真是荣幸之至!”云大夫欢声道。

刁梦珠只是微微福了一福,她今日脸上的血色好多了,那小小的伤疤已被付春雷医好,显得无比娇艳而有气质,那种大家风度不由得让絮随风暗暗赞叹。

“我们进去说吧!”絮随风向众人庄重地道。

付洁琼泡好一壶茶,便由三名岳阳门弟子为每人倒上一杯。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付春雷见絮随风一脸肃穆的样子,不由得急切地问道。

“最近几天江湖乱子的确够多,‘青龙帮’与‘天妖教’的约期将近,各大门派很多都派人援助,可‘天妖教’行事怪异得很,并没有提前对付青龙帮,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巴东派’给全部吞并,巴东派掌门刁巴六及其夫人被杀死,派中反对‘天妖教’的长老全部被杀,惟有刁掌门的小儿子仓惶逃脱,被‘天龙镖局’所救,武当山‘朱雀观’的一百多名弟子全被‘天妖教’收服,归顺‘天妖教’,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寨头、帮会应‘天妖教’一呼,全部归顺,什么‘汨罗会’‘四流坞’……早已成了他们的先锋士卒!”絮随风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这个我听说过一些!”云大夫叹了口气道。

“各大门派应该有反应,对吗?”刁梦珠脆声道。

“当然有,可这一切似早在花无愧的意料之中,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邪魔尽归,小门派尽附,数大门派自己又出现了些内乱,鉴于各种原因,竟有些大门派对‘天妖教’之事根本不理睬,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刁小姐与云大夫可千万莫要悲伤!”絮随风神情有些古怪地道。

云大夫与刁梦珠脸色大变,互相望了一眼,一脸的凄然。

“是不是本门又遭到什么极大的变故?”刁梦珠有些无力地道。

“不错,贵门李舵主迎回你父亲的尸体之后,门中的掌门之位争得更激烈,最后费青天、朱古尾等人都病倒了……”

“啊,费伯伯,朱叔叔都病了,怎么可能?”刁梦珠心急如焚地道。

“这是‘天龙镖局’的消息,绝不会有半点虚假,刁小姐听我说完。在两人病倒之后,吴岸然居然也病了,于是门中的一切便由费超然与权豹、吴青峰等打理,给你父亲与刁漠然、仇恨出丧之时,费青天、朱古尾、吴岸然因病未能出殡,其中‘天龙镖局’与各门派的代表都亲自送至墓地,可却在下葬的同时,有一批神秘人物袭击了‘岳阳门’总坛,当时贵门高手尽出,在十数里之外,如何能敌……”絮随风顿了顿,望了望云大夫与刁梦珠。

只见云大夫双目圆睁,眼中竟充满血丝,双拳握得“格格”直响,脸色胀得紫红,却未曾发出半句话语,刁梦珠脸色苍白如纸,泪水已经将衣襟尽湿。

众人心中不由得一阵恻然,林峰担心地望了刁梦珠一眼,柔声道:“刁小姐,千万要节哀!”

刁梦珠凄然地望了林峰一眼,在林峰心弦颤动之时,声音竟变得异常冷静地问道:“我费伯伯、吴叔叔、朱叔叔可曾遇害?”

“唉,这批神秘人的武功着实厉害,竟然似是各派的高手,所使的功夫源自各大门派,火候异常深,有少林武学,有道教武学,有万宗堂的武学,每个人的武功各自不同,但绝对是各派正宗的上乘武功,铁掌帮的一位长老与三名弟子却死在铁掌之下,连云山展家的二公子与数名好手及其他几门的几位好手,全都死的死,伤的伤,费青天、吴岸然、朱古尾也全都遇害,等众人闻讯赶回,只留下残肢遍地。”絮随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刁梦珠脸色苍白如纸,但依然紧咬着牙,嘴唇都流出鲜血却半丝声音也不愿出,眼神中尽是恨意。

付春雷心神一惊,立刻向付洁琼打了个眼色,付洁琼心领神会地来到刁梦珠身后,在她神堂穴上用玉手一按,输入一道真气。

刁梦珠身子一震,露出感激的眼神,只让林峰看得有些心酸。

“那门中的风破天、李铁男、潘古阁等分舵舵主怎么样了?”云大夫闷了许久才悲愤地问道。

“汨罗分舵、阮江分舵,听说早给毁去,惟有长江分舵犹存,在极端情况之下,权豹与吴青峰、费超然等人主张立门主,又说刁姑娘生死未卜,且年纪轻轻,没有阅历,更因女子不适合当掌门,必须迅速推举一名德高望重,阅历老练沉稳的人任门主,这些事情虽当着各门派的面,却也只属于贵派内务,我们不便干涉,三位舵主一致反对,却因势单力薄,便由权豹担任岳阳门掌门,三位舵主一气之下全都愤然而去,权豹欲以不听掌门号令,实为叛逆之罪,擒拿三人,各大门派中人见事情闹大,也便劝说,但谁也干涉不了,谁也不想惹下‘岳阳门’这个大敌,只好僵住纷纷而去,三位舵主一条心意,认为这次惨祸与权豹有关,也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三位舵主所带的弟子都勇悍无比,本不想互相残杀,却由权豹、费超然的属下中冒出几名高手,这才引起混战,后来三位舵主负伤而走,所带弟子也尽数相随,有七八十人由水路逃出岳阳,聚于长江分舵,也自立为‘岳阳门’,便由潘古阁这小伙子领导,一路上有‘天龙镖局’暗中接应相助,几番水战,依然有五十多名弟子赶到了长江分舵,权豹则向江湖宣称,潘古阁等乃‘岳阳门’叛逆,要连同几派共讨长江分舵,此时大概已经纠集人众向长江分舵开始进袭了!”絮随风如亲眼目睹般娓娓道来,听得众人怒火狂烧。

“荒唐,荒唐,居然不去抓凶手,却自相残杀,权豹啊权豹,我看错你了。”云大夫满目泪光,义愤填膺地狠声道。

“在刁门主去世之时,曾怀疑过权豹是‘天妖教’之人,看来此言不假,想不到这人的手段竟如此凶狠毒辣!”林峰也同仇敌忾地愤声道,眼睛不由得关切地向正受痛苦煎熬的刁梦珠望去,却正逢刁梦珠满目感激而又似幽怨地向他望来。

两人心头不由得全都一震,又扭过头来不敢再相望,刁梦珠本来苍白如纸的脸竟显出一丝红润。

林峰却有一股冲动,一股要将刁梦珠呵护翼下的冲动,不要让任何人去欺负她,不让她受到任何威胁,那种楚楚动人的模样,谁都会感到她的无助,需要人来怜惜,需要人来安慰……

“费大哥,吴二哥,朱总管呀,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帮主,对不起潘长老,对不起整个岳阳门呀,呜呜……”云大夫说着竟像小孩子般哭了起来。